第1节：破碎的镜中响
广州城中村的出租屋里，霉斑在墙角蔓延成地图状的纹路。王娜盯着天花板上摇晃的节能灯管，那根断掉的灯丝像极了她此刻绷紧的神经。杨敏蹲在电磁炉前煮面，不锈钢锅边沿的油渍在高温下泛起细小的泡沫。
\"加了两个鸡蛋，\"杨敏把碗推过来时，袖口沾着电子厂制服的蓝色线头，\"你最爱吃的溏心蛋。\"王娜用筷子戳破金黄的蛋液，看着它慢慢渗进泡面汤里，突然想起母亲总把蛋黄留给她，自己啃干巴巴的蛋白。
手机震动声划破寂静。视频里王宏的脸被信号干扰得支离破碎：\"姐！妈把缝纫机油浇在身上……\"画面突然翻转，王娜看见母亲仰躺在水泥地上，手腕缠绕的纱布被柴油浸成诡异的黄褐色。角落里传来父亲醉醺醺的叫骂：\"让她死！死了干净！\"
杨敏夺过手机时，王娜已经抓起水果刀。刀锋在节能灯下泛着青灰的光，她突然发现刀柄刻着\"囍\"字——这是他们从老家带来的喜糖礼盒附赠的刀具。
\"那天切蛋糕时，你手上沾的奶油蹭到这里了。\"王娜用指腹摩挲刀柄上的凹痕，突然横向一划。血珠顺着小臂滚落，在泡面汤里砸出细小的涟漪：\"你看，像不像木棉花飘进珠江？\"
杨敏打翻面碗的瞬间，滚烫的汤水在墙皮剥落处烫出狰狞的印记。他抓着王娜的手腕包扎，发现她藏在枕头下的火车票——是明天最早一班返乡的硬座。
第2节：返乡
绿皮火车在晨雾中嘶鸣，王娜的帆布鞋踩过月台上粘着口香糖的瓜子壳。13号车厢里，穿褪色迷彩服的男人正用报纸卷旱烟，烟丝碎屑落在旁边孕妇的泡椒凤爪袋子上。
\"让让！\"乘务员推着餐车碾过王娜的脚背。她踉跄着栽进座位，怀里的背包拉链崩开，杨敏塞进去的蛋黄派滚到过道。对面小男孩捡起来就要撕包装，被他母亲一巴掌拍掉：\"脏！\"
王娜蜷缩在靠窗的位置，指甲在玻璃上划出无意识的纹路。火车钻进隧道时，她在漆黑的窗影里看见张浩的脸——那个在提亲宴上，用打火机烧她裙摆的男人。隧道尽头的光刺进来，照见座椅夹缝里半张泛黄的纸片：是印着\"鸿运赌场\"字样的筹码券。
厕所隔间的镜子上布满牙膏渍。王娜拆开验孕棒包装时，发现杨敏藏在里面的纸条：\"木棉树三年开花，我等你三年。\"突然的急刹车让她撞上门板，验孕棒掉进蹲坑的漩涡里。回到座位时，孕妇正对着她冷笑：\"现在的姑娘家，上车前就该吃避孕药。\"
第3节：血色签约
张家别墅的铁艺大门缓缓开启，王娜数着步数走过鹅卵石小径——正好一百零八步，和老家到村口土地庙的距离相同。会客厅的波斯地毯上，张母的宠物贵宾犬正在撕咬一只绣花鞋，那是母亲去年纳的千层底。
\"亲家母的手艺真别致。\"张浩用皮鞋尖挑起另一只鞋，鞋帮内侧赫然用红线绣着\"逃\"字。王母突然扑上来抢鞋，发髻里插着的桃木梳刮过张浩下巴：\"还给我！这是娜娜出嫁要穿的……\"
律师的钢笔在协议书上敲出哒哒的节奏：\"王小姐，这里需要按手印。\"印泥盒里盛着暗红色的液体，王娜嗅到隐约的血腥味。她的小拇指在印泥上方停顿，突然看见落地窗外闪过父亲的身影——他被两个黑衣人架着，嘴里塞着沾满机油的抹布。
\"快签！\"王母的尖叫混着瓷器碎裂声。张母失手打翻的明代青花盏里，浓黑的药汁在地毯上漫延成骷髅的形状。王娜按手印时，发现协议书夹层有张泛黄的照片：十五岁的张浩站在赌场门口，脚边躺着满脸是血的讨债人。
第4声：暴雨中的葬礼
返乡第三天，王娜在村口遇见出殡队伍。纸钱混着雨水贴在她鞋面上，抬棺人唱诵的哀调里突然冒出句：\"赌债妻偿天经地义哟——\"
棺材经过时，王娜看见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抬棺的瘸腿男人朝她咧嘴笑：\"李寡妇替夫还债，被赌场的人活活塞进棺材。\"他说着突然掀开棺盖，里面赫然是王母的脸！
王娜尖叫着后退，却撞进张浩怀里。\"噩梦做多了？\"他往她耳后吐烟圈，另一只手捏着微型录音笔——正是王宏藏在母亲药瓶里的那支。录音笔里传出王父的哀求：\"再宽限三天，我闺女马上就嫁过去……\"
暴雨中的祠堂里，王娜被迫穿上血红的嫁衣。张浩用打火机燎着她鬓角的碎发：\"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他翻开族谱，指着1987年的记录：那年张母难产，接生婆正是王娜的奶奶。泛黄的纸页上染着褐色的血迹，像朵干枯的木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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