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早得了吩咐，见睿王进来立即端上他爱喝的茶来。兰英得了惠妃示意，又将殿内众人全都遣了出去。
睿王憋着火气给惠妃行完礼，之后一屁股坐下来咕嘟咕嘟灌了两大杯茶水才渐渐舒畅了些。
惠妃知道自己儿子方才是从紫宸殿过来，她仔细打量了儿子两眼，道：“这是怎么了？是挨你父皇训了？”
“没有。”睿王依旧一脸不悦，瓮声瓮气甩出两字。
惠妃柳眉微蹙，疑惑道：“那你为何把自己气成这样？竟一来就对一个小奴才动手，也不怕失了自己身份。”
平常惠妃也对自己儿子说过这话，可今日这话就似乎哪里带了刺般，一下就扎中了睿王的皮肉，让他浑身都不舒坦。
他心中火气再也压不住，脸色一沉哼道：“母妃可还真说对了，儿臣这身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真的失了，到时什么也都没了！”
惠妃眉心一下蹙紧。
这话可是犯了她的忌讳，她当即就冷下声来，“胡闹！你今日到底遇到何事？问你话又说不清楚，净会在这儿对着本宫发这邪火作甚！”
睿王听出惠妃真的动了怒，终于稍稍收了脾气，缓了缓道：“是儿臣冲动了。”
说着又想起什么，他眸中闪过戾色，重重一拍桌案，“还不是因为宁王！”
“宁王怎么了？是又被你父皇留着下棋了，还是又得了你父皇什么赏赐了？”
睿王一惊，猛地望向惠妃，满脸都是诧异，“母妃您怎么知道？”
惠妃睨了睿王一眼，“你最近不是总抱怨这些吗？”
睿王讪讪撇了撇嘴。
惠妃见着就来气，忍不住教训道：“你这般一点事情就沉不住气，往后还如何去做大事？”
睿王当即委屈起来，“这是一点事吗？母妃难道不觉得这事很严重吗？父皇以前何时多看过宁王两眼，如今隔三岔五就把他叫去陪着下棋，对了，听说前几日还把他叫去论诗词，一论就论到宫门下钥，儿臣以前可都没和父皇这般亲近过！再这样下去儿臣还能剩下什么，别说那个位置，只怕连如今有的都要保不住了！”
惠妃最听不得这个，脸色当即黑如锅底，喝道：“够了，别整天跟个三岁孩子似的！”
“母妃！”
“好了！你老是在那里抱怨宁王陪你父皇下棋论诗，但你除了抱怨还做了些什么？你父皇日理万机，没那么多精力去哄着你围着你转！别忘了，你可是做孩儿的，你父皇没叫你陪着，难道你就不懂得主动些去讨他欢心？你父皇最看重子嗣，你要是主动去亲近他，你父皇难不成会冷着你？”
睿王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通，自知理亏的他终于别开脸去不再吱声。
惠妃望着儿子这般，心中很是怒其不争。
宁王从小性子冷，一直不怎么亲近陛下，自己儿子倒是聪慧机灵，两相一比较，陛下自然就更喜欢和这个儿子亲近，久而久之也对这儿子倾注了更多宠爱，如今也难怪这孩子会有这般落差。
唉，可长大了又怎能和小时候比呢？
惠妃心中叹气，耐着性子道：“裕儿，你都快十九了，你还是孩子时你父皇自是百般宠着你，可你长大了就不能像个女儿家那般使小性子了，你得懂得怎样留住你父皇给你的宠爱才行。你父皇春秋鼎盛又睿智英明，母妃虽豁出去为你铺路，但你想要那个位置，你也要会讨你父皇欢心才能成事，懂吗？”
听着这苦口婆心的话，睿王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可一想起宁王，他又心中忿忿，不由得转过头来望向自己母妃，委屈道：“可是宁王——”
“别管什么宁不宁王的，他母妃当年不过是个在书房伺候的下等奴婢，母族也没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你怕他作甚？再者，宁王身边一个支持的人也没有，跟你有什么好比的。你与其整日花时间去乱吃干醋，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好手中资源，想想如何讨你父皇欢心才是正道！”
睿王听完，终于散了心口郁气，耷拉下脑袋开始自我反省。
惠妃见着，终是放柔了声音道：“本宫乏了，你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还有，下回别动不动就与下人动手，传到你父皇耳里不好听。记住了，你若想要那个位置，便要顾及自己名声。”
睿王抿抿唇，不情不愿站起身来，“儿臣记住了，母妃好生歇息，儿臣明日再来看您。”
惠妃点头，望着自己儿子转身出去，直到儿子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惠妃才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疲惫神色。
兰英见了，走到惠妃身旁，“娘娘可是乏了，要不奴婢给您揉揉肩？”
惠妃摆了摆手。
兰英知道惠妃在烦恼什么，想了想道：“殿下只是一时伤心才会使了性子，殿下一向聪慧过人一点就通，又最是听娘娘的话，娘娘今日教诲，殿下定会牢牢记在心里的。”
惠妃叹气，“这孩子以前被他父皇宠着，如今见别人分了自己父皇的宠爱哪还受得了。唉，说到底还是太孩子心性了些。”
兰英心思动了动，道：“殿下尚未大婚，有些孩子心性也属正常，等大婚后自然就成熟了。”
话语入耳如石子投湖，惠妃心中顿时被这话中字字激起涟漪。
是的了，去岁陛下便提过要给儿子选妃了，后来出了皇后和靖王的事这才被耽搁了。
盛国规矩没那么严苛，皇后薨逝后，其余嫔妃所生之皇子是可以照常大婚的。如今已是二月，离皇后那些晦气事也过了俩月，如今再给陛下提这皇子选妃之事，陛下定不会反对。
嗯，趁着春日万物复苏，正可以办个赏花宴什么的趁机物色物色人选。
惠妃越想越觉可行，两眼再次闪起亮光，朝兰英欢喜道：“亏得你心细提醒本宫，对了，陛下最喜欢本宫做的果脯，你快拿些出来，本宫要亲自给陛下送去。”
“是。”
兰英笑着应下，连忙扶着惠妃去梳妆更衣。
......
紫宸殿内，永庆帝手捻一颗白子，沉思片刻后伸手将白子落到棋盘一处。
坐在对面的宁王望着棋盘，拧眉思索，终将手中黑子放回棋奁，笑道：“儿臣输了。”
永庆帝哈哈大笑，“不错，这一局竟能下到这般局势才结束！”
说着，他睨了自己儿子一眼，道：“你之前果然藏了实力，若不是朕方才说了你，你是否又要像前几趟那般提前弃子认输？”
宁王脸色一白，忙起身跪下请罪，“儿臣惶恐，儿臣之前并非有意欺瞒父皇，请父皇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