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寨的篝火燃到后半夜,林小满借着余温烘干被星砂打湿的衣襟,指尖无意间触到九宫镜边缘的齿轮——镜面不知何时映出片朦胧山影,山巅萦绕的雾气里,隐约浮着九个光点,像嵌在云里的星子。
“聚龙坪的方位?”阿影凑过来,无爪龙牌在她掌心微微发烫,牌面的龙纹与镜中山影重叠时,光点突然亮起,在镜底拼出个残缺的八卦图,“还差个‘巽’位……”
守廊人捻着胡须笑:“巽为风,聚龙坪的风最是古怪,能吹得人找不着北。当年我随师父去过一次,愣是在山脚下绕了三天才摸到入口。”他从行囊里翻出个铜制罗盘,盘心嵌着块月牙形的星砂,“这‘定风盘’或许能派上用场,是用初代门主的星砂镯融了重铸的。”
第二日清晨出发时,小王背着半只没吃完的烤羊腿,被阿影敲了脑袋:“去聚龙坪要走三天山路,你打算抱着羊腿对付地脉龙?”他委屈地把肉干塞进背包,嘟囔着“万一龙也爱吃呢”,逗得玄尘的弟子们直笑。
山路比预想的更崎岖,越靠近聚龙坪,空气里的星砂气息越浓,草木上都凝着层银霜似的细砂。行至中途,林小满突然停步,指着前方的岔路:“左边的草叶朝东倒,右边的却朝西,是人为设的‘逆风向’。”
定风盘的指针果然在疯狂打转,星砂层泛起涟漪。守廊人转动盘底的旋钮,将星砂聚成个小漩涡:“这是‘转风阵’,用星砂的气流干扰方向,得找到阵眼的‘风引石’才能破。”
小王突然指着左侧山坡:“那石头上的纹路会动!”众人望去,只见块丈高的青石上,云纹状的刻痕正顺着气流缓缓游走,像活物般伸缩。林小满摸出九宫镜,镜面与青石相对时,镜中八卦的“巽”位突然亮起——原来青石就是缺失的巽位阵眼。
“风引石靠气流驱动,”他让众人背过身,自己对着青石祭出玄砂,“玄砂能吸走星砂气流,咱们动作快点。”玄砂撒在石纹上的刹那,周围的草木突然静止,定风盘的指针稳稳指向北方,岔路尽头的迷雾里,露出条被藤蔓掩盖的石阶。
石阶蜿蜒向上,每隔三丈就有尊石像,或持剑或握盾,衣纹里嵌着星砂,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阿影抚摸着一尊侍女像的袖口:“是玄武脉的‘镇山俑’,手里该握着指路牌才对。”果然,石像掌心的凹槽里藏着块竹片,上面刻着“离火生烟,坎水生莲”。
“离为火,坎为水,是说前面有火阵和水阵?”小王啃着肉干,突然被林小满拽到身后——前方石阶突然塌陷,涌出的不是碎石,而是泛着油光的液体,接触空气便燃起蓝火,在路面织成道火网。
“是‘火油莲’,遇氧即燃,灭了又会再生。”守廊人掏出个陶罐,里面装着龙涎泉水,“龙涎能克火,但得顺着火势的走向泼。”林小满却盯着火网的缝隙:“你看火苗的倾斜角度,东边的火往西南飘,西边的往东北,中间定有换气的风口。”
他让小王用石块砸向火网中央,火苗果然朝四周散开,露出个尺宽的空隙。玄尘的弟子们迅速用湿布裹住脚掌,踩着空隙跃过火阵,阿影则将龙涎泉水滴在石像的星砂眼里,石像突然转动,背后的石壁露出暗格,里面整齐码着十数支竹筒,筒里装着灭火的硝石粉。
“看来玄武脉早料到后人会过此阵。”林小满掂着竹筒笑,“小王,下次别光顾着吃,多看看石像的眼睛——它们的瞳孔是空心的,明显藏着东西。”小王摸着后脑勺傻笑,把剩下的肉干塞给了玄尘的小徒弟。
过了火阵,前方出现片碧潭,潭水清澈见底,水底铺着白色的鹅卵石,石缝里钻出朵朵粉色的莲花,花瓣边缘泛着银光。“坎水生莲,果然不假。”阿影刚要迈步,林小满突然拉住她:“水底下的莲花影子不对,你看那朵最大的,影子里的花瓣是九片,水上的却是七片。”
定风盘的星砂在潭面荡开涟漪,映出潭底的机关——莲花影子的位置藏着暗桩,踩错就会触发翻板。林小满将九宫镜平放在水面,镜面的八卦图与潭底的莲花对齐,“九片花瓣对应九宫,得按‘坎一、坤二、震三’的顺序走。”
他率先踏上“坎”位的莲花,脚下的鹅卵石微微下沉,潭水没有异动。小王学着他的样子踩向“坤”位,刚落脚就惊呼一声——脚下的石头突然翻转,他慌忙抓住旁边的莲茎,却发现莲茎是空心的,里面流出粘稠的汁液,滴在水面竟凝成星砂珠。
“是‘锁莲胶’!”守廊人喊道,“千万别松手,这胶遇水会硬化,粘住就动不了了!”阿影迅速解下腰间的星砂绳,甩给小王:“抓住绳子,按我说的方向荡!”她报出的方位正好避开暗桩,小王像荡秋千似的掠过潭面,落在对岸时,手里还攥着颗凝结的星砂珠,乐得直咧嘴。
潭对岸的山道突然开阔,眼前出现片平整的谷地,谷中央立着块丈高的石碑,碑上刻着“聚龙坪”三个篆字,字缝里嵌满星砂,在夕阳下闪着金光。但奇怪的是,谷地四周的山峰明明是九条龙脉的走向,碑前却空荡荡的,没有任何龙涎珠的踪迹。
“不对劲。”林小满抚摸着石碑,碑后刻着行小字:“真坪藏于影,假坪现于形。”他突然举起九宫镜,镜面正对石碑,镜中映出的谷地里,石碑的位置竟有座石台,台上悬浮着颗莹白的珠子——正是龙涎珠!
“是‘障眼阵’!”阿影将无爪龙牌贴在石碑上,牌身的龙纹与碑上的星砂相吸,碑面突然泛起水波似的纹路,“石碑是用‘幻砂’刻的,能折射光线形成虚影,真正的聚龙坪在镜像里。”
众人按照镜中石台的位置踏空而去,脚下果然踩到实地,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谷地中央的石台上,龙涎珠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九条地脉龙的虚影从四周山峰探出头,龙首对着石台,像是在朝拜。
但石台前还立着座八卦形的石台,台上刻着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有个凹槽,旁边刻着“龙涎入位,地脉归宗”。林小满发现,凹槽的形状与九宫镜的齿轮完全吻合,而九宫格的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图上的星宿位置与当前夜空完全一致。
“要按星图的方位转动九宫镜。”他将镜子嵌进八卦台,“现在是戌时,斗柄指向‘乾’位,得把镜中的‘乾’卦转到正北。”齿轮转动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每转对一格,就有一条地脉龙的虚影靠近石台一步。
当最后一格归位时,龙涎珠突然升空,化作道银光注入无爪龙牌,牌身的龙纹瞬间变得立体,九条小龙绕着主龙盘旋。地脉龙的龙吟响彻山谷,震得星砂从空中簌簌落下,像场银色的雨。
小王伸手接住颗星砂珠,珠子弹开时,他突然“哎哟”一声:“这珠子咬我!”众人看去,星砂珠在他掌心化作只银色的小蜥蜴,摇着尾巴钻进了草丛。
“是‘地脉灵’,”守廊人笑道,“只有地脉安稳时才会现身,是好兆头。”
林小满望着镜中渐渐清晰的地脉图,九条龙脉的交汇处亮起红光,那里正是玄字门初代门主的埋骨之地。他忽然明白,《地脉龙经》的终极秘密,不是控制地脉,而是与地脉共生——就像那只星砂蜥蜴,看似渺小,却是地脉活力的象征。
夜幕降临时,众人在聚龙坪燃起篝火,玄尘的弟子们弹起了骨笛,笛声与地脉龙的低吟交织在一起。小王缠着守廊人讲玄字门的趣闻,阿影将无爪龙牌放在星砂堆里,牌身的龙纹在砂光中流转,像在呼吸。
林小满摩挲着九宫镜,镜面映出他的笑脸,也映出远处山峦的剪影。他知道,聚龙坪不是终点,地脉的平衡需要代代守护,但只要这面镜子还在,只要身边的人还在,这条布满星砂的路,就永远值得走下去。
火堆旁,玄尘递来块烤饼:“下一步打算去哪?听说辰星谷的星砂能照见过去,要不要去看看?”林小满咬了口饼,笑着指向九宫镜里闪烁的辰星:“正有此意——不过得先让小王把他偷藏的羊腿啃完,免得背着肉干爬山路。”
远处的地脉龙仿佛听懂了玩笑,发出声悠长的龙吟,像在附和。星砂雨还在下,落在每个人的肩头,像撒了把永不熄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