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板坠地,意外的是,它正好立在地面,当场就往街道对门滚去。
反正也要倒地,赵辰不慌,缓步跟着。
哪知道,铜板滚到路对面,却遇见一乞丐。
乞丐迅捷的把手一伸,就把铜板稳稳操在手中。
这……
无语的赵辰,来到乞丐面前,一时间,哭笑不得。
“乞儿,你拿我铜板,不怕我报复?”
要知道,赵辰凶起来,并非普通吓人。
乞丐却一点不害怕,反而指了指咸水鸭店堂内。
此刻却有一先生,正在讲水浒传。
那先生讲到武松,将西门庆一家杀个精光,最后在武大郎坟头上,眼睛陷入呆滞。
而那先生,还贴心的做了总结。
“用报复去解决仇恨,带来的,只有更多的仇恨。从此,武松注定过上非人的生活。”
一句话,却照进了赵辰心中。
对啊,他和郑成功之间的仇恨,如果要解决,最终还要付出多少人命呢?
秦庄秦海已经往生,他们也不愿看见,这样的报仇吧。
瞬间,心中的结便打开,赵辰对乞丐释然的一笑,然后抬头,走进店内。
捧着一份卤的鸭郡肝,赵辰回到琴行。
看见桌上的卤菜,郑成功眼睛一亮。
“这真不是凡品,在家乡,最喜欢吃的,就是它!”
等脆脆的郡肝,在郑成功口中咀嚼,赵辰脸上,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关公子,家乡是福建人吧?”
“嗯?”
这一问,让郑成功顿时停住,眼神瞬间变作审视。
却不待郑成功说话,赵辰继续发问:“公子可想知道,我是哪里人?”
一系列转变,郑成功知道事情不对了,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程兄,你为何突然如此?”
“我不姓程!”
两人本来,都是匿名相交,怕的就是揭开身份,便再不自然。
此回答,既在郑成功意料之内,又让郑成功紧张。
赵辰将手伸向腰间,缓慢的掏出一个腰牌,然后放在八仙桌面上。
铜制的牌子上,刻着两排小字:天津卫指挥使,赵辰!
一道恍然的神色,在郑成功脸上快速流转。
知道不是普通人,没成想,却是赵辰。
郑成功仰头,四目相对时,有许多不舍的情绪,在迅速流逝。
既然赵辰揭开谜底,那他也不会隐瞒,只好无奈的拱手。
“我姓郑,名福森……”
剩下的,就再说不出来,两人间的仇怨,各自都无比清楚。
想不到,赵辰居然迅速摊牌,叶还珠有些措手不及,偷偷看向赵辰,却见他脸上平静。
“郑兄攻打天津卫,我兄弟死了不少。”
直白又坦然的一句。
不打无准备之仗,是郑成功座右铭,今日实在措手不及。
现在他的表情,和刚才赵辰,一模一样。
但毕竟是郑成功,迅速就调整好情绪。
眼睛缓缓闭上,待吸了口气,再睁开时,他表情已然平淡。
“这份仇恨,是记在我郑某人头上了。”
赵辰缓缓垂目,结束了刚才对郑成功的逼视:“战争的仇恨,真要记在士兵身上么?”
显然郑成功也明白,若要解决恩怨,那就得再死更多的人。
而这一句,赵辰明显有退步之意。
于是郑成功,缓缓将桌上酒杯端起,看向酒杯的眼中,仿佛先前两人的快意,还有余存。
“赵兄这一句,让郑某人佩服!”
一口将酒喝下,炙热从郑成功喉咙里溢出:“兄弟们为士兵的职责而死,若看做是仇恨,那就是对军人不尊重。”
显然,郑成功也不想,立即就和赵辰撕破脸。
可是他知道,家族的重任,让他必定会与赵辰,在某个地方,以敌人的名义相见。
“世事无常,人总是身不由己!”
把这句话,和郑成功先前的那句诗结合,赵辰迅速得出结论,这郑家,已经决定要争夺天下了。
即便在历史上,郑家也不可能夺取天下,因为郑家,没有任何根基。
赵辰觉得,他必须要让对方明白这一点,或许能让大明,减少不必要的自相残杀。
“郑兄是聪明人,我不相信,你会做一些毫无胜算的事情。”
他郑成功,最不喜欢做无把握之事。
而他也知道,自己家族想夺天下的意图,已经暴露在赵辰面前。
“哈哈!”郑成功反而坦然,“你我身份难以相安,但不否认,赵兄是知我者。”
气氛在此刻凝滞。
赵辰想等郑成功表明态度,而郑成功,也在思考,赵辰如此,究竟是什么用意?
沉默良久,郑成功再次叹息。
“赵兄不知,家父对我期望颇高,但郑某人,却不是喜欢做千秋大梦之人。”
足够直白了,赵辰能感觉,对方从心里,依然在把他当朋友。
更让人轻松的,是郑成功心中,明显没有争夺天下的幻想。
天下大乱,随便一鼠狗,做皇帝梦者,不知凡几。
而郑成功身在局中,却能看清现实,那是非常难得。
双手将酒杯端起,赵辰眼中露出佩服:“郑兄这一句话,我赵某人心安了,敬你一杯。”
一口酒入喉,辛辣瞬间上头,赵辰暗道糟糕,今天一时没留意,恐怕喝多了。
摇了摇有些胀的脑袋,却见郑成功也在摇头。
“想不到如此情形,赵兄还能坦诚相交,可我,却有难言之隐啊。”
已经很明显了,是郑芝龙,想要做皇帝梦。
赵辰抬起右手在空中轻摆,本想示意并非如此,可手中的杯子,却不小心落在桌上。
啪的一声,幸好没碎。
旁边的叶还珠,看出赵辰酒意上头,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而赵辰,却丝毫没管那杯子。
“大明这滩浑水,谁下去,谁就粉身碎骨,郑兄何不劝劝你父亲!”
郑成功忽然惨笑:“欲望,当它进入心中,就再难自拔。”
一点不错,李自成,吴三桂等等,哪个不是如此呢。
可赵辰,不止是随意劝劝对方而已,刚才在对面咸水鸭店子里,他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郑兄和我投缘,那我不得不再多说几句。”
将郑成功面前的酒壶拿起,颤颤巍巍,勉强把两杯酒倒满。
“我想请问郑兄,登极这种事,非要在大明才行吗?”
嗯?
一句话,让郑成功仿佛想到什么,那久阻于心中的坚壁,瞬间豁开一道口子。这是一个新的思路,或许,真能让他父亲改变想法。
心已动,神色却未动。郑成功希望,能从赵辰口中,亲自说出答案。
“赵兄可有指点?”
同时看到希望的,还有赵辰,若是能改变郑家对大明的垂涎,那会少死多少人?
“我有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