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进药堂时
朱雀街的晨雾刚掠过济世医馆的门槛，洛风已背着药篓站在阶前。他穿件藏青色直裰，袖口磨得发亮却浆洗得笔挺，腰间药囊里露出半截铜柄药铲，是父亲传下来的老物件。“阿羽，把后院晒的楮实子收进陶瓮，”他转身时，鬓角的银丝在晨光里闪了闪，“今日给你讲讲这不起眼的药材。”
秦慕伊正用铜杵碾着当归，月白围裙上沾了些药末，她抬手把散落的碎发别进玉簪，腕间银镯轻撞着药碾子：“你爹昨日在终南山采的楮实子，颗粒饱满得很。”十八岁的洛羽抱着竹匾从后院进来，青布短褂的领口沾着草屑，他把楮实子往案几上一放，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爹，这红果果看着像小葡萄，真能当药？”
药堂里的伙计们也围了过来。老周穿着件打补丁的灰布衫，手里还攥着刚写好的药方：“洛大夫，这楮实子我见过，村头老槐树上结得满枝都是，原来能入药？”小徒弟柱子端着药碗凑过来，粗布袖口沾着些黄连汁：“是不是能治尿床？我家二弟总夜里尿炕。”洛风笑着往竹凳上坐，藏青色直裰的褶皱里还带着山雾的潮气：“这楮实子的学问，可不止这点。”
楮实子的生长脉络
洛风从药篓里抽出株带叶的楮树幼苗，翠绿的叶片在晨光里泛着油光。“你们看这叶子，”他用指尖点着叶片边缘，“掌状深裂，像只张开的手掌，叶面糙得很，摸上去扎手。”秦慕伊递过个放大镜，月白围裙的一角扫过案几，洛羽凑过去细看，忽然指着叶脉叫道：“爹，这纹路像不像咱药柜上的抽屉格子？”
“再看它的生长地，”洛风往墙角的沙盘里插了根小木牌，“终南山的沟谷里最多，耐旱还耐涝，石头缝里都能扎根。春末开淡绿色的小花，像串小灯笼挂在枝头，到了深秋，果实就红得透亮，一串串坠在枝桠上，风一吹哗哗响。”他说话时眼尾的皱纹里盛着笑意，仿佛又站在了终南山的楮树林里，“去年深秋我去采药，满坡的楮树红得像燃着的火，那果子甜得能当蜜饯吃。”
秦慕伊端来个青瓷盘，里面盛着晒干的楮实子，紫黑色的果实圆滚滚的，表面裹着层薄霜。“这是去了果肉的种子，”她用银镊子夹起一粒，阳光透过果实，能看见里面淡绿色的仁，“入药得选颗粒饱满的，瘪壳的没用。”洛羽捏起一粒放在嘴里嚼了嚼，忽然皱起眉：“有点涩，还有点土腥味。”老周在旁笑起来，灰布衫的肩头抖了抖：“良药苦口嘛，当年我娘用这果子煮水，把我多年的腰疼治好了。”
药匣里的化学成分
“要说这楮实子的门道，还得看它的成分。”洛风从书架上抽出本《本草备要》，藏青色直裰的袖口沾了些墨痕，“现代医家研究过，里面含着楮实子皂苷，还有些黄酮类化合物，这两种可是好东西。”他用手指在书页上划着，“皂苷能提高免疫力，就像给身体筑道墙；黄酮类呢，能抗氧化，延缓衰老，比那些胭脂水粉管用多了。”
秦慕伊往铜锅里添了些清水，月白围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还有氨基酸和维生素，尤其是维生素b族，对脾胃好。”她转头看向洛羽，玉簪在晨光里闪了闪，“上次王大户家的小孙子总爱咬指甲，面黄肌瘦的，就是缺了这些东西，用楮实子配着山药煮水，喝了半个月就好了。”
柱子蹲在地上记笔记，粗布袖子沾了些炭灰：“洛大夫，那它和其他药材配着，会不会起冲突？”洛风放下书卷，指腹摩挲着案几上的药碾子：“这药性子温和，归肝、肾经，配茯苓能健脾，配枸杞子能补肾，配桑白皮能利水，几乎不和别的药犯冲。但切记，脾胃虚寒的人得少用，就像冬日里不能吃太多冰糕。”
病案里的济世心
药堂外忽然传来马车轱辘声，老周掀开门帘，见个穿蓝布衫的汉子正扶着个老婆婆往里走。“洛大夫，您快给瞧瞧！”汉子嗓门洪亮，蓝布衫的前襟沾着尘土，“我娘这腿肿了半个月，上茅房都费劲，城里的大夫开了药也不管用。”老婆婆被扶到竹凳上，粗布裤管卷起来，小腿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按一个坑。
洛风伸手搭脉时，藏青色直裰的袖口滑到手肘，他又翻看老婆婆的眼睑，指尖在她脚踝按了按：“老人家这是肾气虚，水湿停在体内了。”秦慕伊已经取来纸笔，月白围裙上沾了些墨迹，洛风口述药方时，她笔尖在纸上沙沙响：“楮实子五钱，茯苓三钱，泽泻三钱，白术二钱，加水煎服，每日一剂。”
“这红果果真能消肿？”汉子接过药方时，眉头还皱着，“前儿张郎中给开了泻药，越吃越虚。”洛风往药柜走去，指尖划过一排排药匣：“楮实子能补肾利水，不像泻药那样伤元气。《日华子本草》里说它‘壮筋骨，助阳气，补虚劳，健腰膝’，老人家这病，就得用这温和的药慢慢调。”
秦慕伊往药包里装楮实子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药渣别扔，加水煮了泡脚，消肿更快。”老婆婆拉着她的手，枯瘦的指节在她月白围裙上捏了捏：“好姑娘，多谢你们了。”洛羽在旁看着，忽然觉得案几上的楮实子不再是普通的红果果，倒像颗颗藏着生机的小太阳。
暮色里的药香
七日后的傍晚，那穿蓝布衫的汉子又来到医馆，这次他手里提着篮新摘的桃子，蓝布衫洗得干干净净。“洛大夫，我娘的腿消肿了！”他嗓门比上次更亮，眼角的笑纹挤成了花，“现在能自己拄着拐杖走路，昨晚还喝了半碗小米粥呢！”秦慕伊掀开竹帘叫洛风，月白围裙的带子在风里飘：“你看，我说楮实子管用吧。”
洛风正教洛羽辨认药材，藏青色直裰的肩头落了些楮实子粉末。“这药材虽不起眼，却是治水肿的良药，”他拿起粒楮实子递给儿子，“就像做人，不必追求光鲜亮丽，能实实在在帮到人，才最可贵。”洛羽捏着那粒紫黑色的果实，忽然觉得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握住了整片终南山的楮树林。
药堂外的朱雀街渐渐亮起灯笼，老周哼着小曲碾药，柱子在药柜前贴新写的标签，秦慕伊往陶瓮里装新收的楮实子，月白围裙上的药香混着暮色漫开来。洛风站在阶前望着街景，忽然听见儿子在身后说：“爹，明日我跟你去终南山采楮实子吧。”他回头时，见洛羽眼里的光比檐角的灯笼还亮，青布短褂的前襟沾着药末，却站得笔直，像株迎着风的楮树苗。
夜风从终南山的方向吹来，带着楮树叶的清香，也带着济世医馆的药香，漫过朱雀街的青石板，漫过家家户户的窗棂，像句温柔的嘱咐，在长安城的暮色里轻轻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