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生摸索了些时日，总算对这陌生世界有了几分头绪。此地正是风雷大陆，正值数万年前百战帝君证道的时代。彼时大陆上宗门星罗棋布，七大帝国便是由这些宗门共同扶持而立；至于其他种族，多半只能依附人族讨生活。而帝国之间，为了地盘与资源，征战不休，从未停歇。
张小生像个局外看客，静静旁观着赵敬这一生的起起落落。
这日，军队攻下城池的犒赏如期发放，可随赏赐一同到来的，还有个盛气凌人的少年。
“这破地方，真是够糟的。”少年刚踏入城门，便嗤笑出声，“真不明白父皇为何要耗这么大功夫拿下它。”
一句话，让周围不少浴血奋战的将士心头一寒。可他浑不在意，依旧趾高气扬地四处打量，嘴里没停地挑拣着不是。
直到走到赵敬面前，少年才停下脚步，眼皮一抬，斜睨着他问：“你就是血狼？”
“属下参见殿下。”赵敬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少年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仿佛对他的恭顺很是满意，随即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还行，以后就做我的家奴吧。”
“属下遵命。”面对那少年身上迫人的气势，赵敬深深垂下头，眼底掠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沉闷的应诺。
往后数年，靠着这层靠山，赵敬的确得了不少修行资源，可手掌中攥住的多了，心里失去的却更重——那些曾经的自在、抉择的权利，早已在无形间消磨殆尽。
“敬哥！听说了吗？三殿下要被册立为太子了！咱们跟着殿下，以后定能飞黄腾达啊！”这日，赵铁柱满脸红光地奔来，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赵敬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头紧锁：“或许吧。可你想过没有，其他几位殿下，又岂会甘心认输？”他心中的忧虑，远比赵铁柱的乐观要沉得多。
果然，册封大典当日，风云突变。本该登临太子之位的三殿下，转瞬沦为阶下囚。赵敬等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一道被打入了天牢。
而掀起这滔天巨浪的，不过是王朝背后那支持宗门轻飘飘的一句话——“八殿下乃天定之人，这皇位，理当是他的。”
至于那所谓的“天”，在宗门的权势面前，不过是他们随口定夺的一句话罢了。
最终，许是看中了二人身上的几分才能，对方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将他们抛回了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战场。只不过这一次，两人被径直扔进了最凶险的绝地。
“敬哥，你说……我还能活着回去见翠儿吗？”赵铁柱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滑坐下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发颤。四周尽是战场的断壁残垣，远处不时传来妖兽低沉的嘶吼，空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混着尸骸腐烂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赵敬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摸出半块干硬的麦饼，掰成两半递过去，声音低沉却稳：“先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想这些。”
铁柱接过饼子，却迟迟没往嘴里送，只是紧紧攥着：“敬哥，我……我真不想死在这里。”
赵敬没有接话，起身走到一处稍高的断岩边，望向远处那片铺天盖地、几乎望不到边际的妖兽兵团。风声卷着腥气掠过耳畔，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一定能活下去。”
或许是苍天垂怜，两人终究从绝地爬了出来，还因几分功绩被人赏识，重新回到了权力交织的中心。
转眼数十载过去，七大王国背后的宗门之间，渐渐生出了无法调和的裂痕。宗门相斗，七国自然也被裹挟其中，彼此间的厮杀愈发频繁，战火几乎燃遍了每一寸土地。
赵敬与赵铁柱终究只是权力棋局里的底层棋子，身不由己，只能随着洪流沉浮，被一次次推向厮杀的前线。
可随着人族与其他各族的尸骸堆积如山，死亡的气息弥漫成遮天蔽日的阴霾，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异常——过多生灵的惨死，竟引来了一只名为“魙”的域外凶物。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以宗门的力量，定能轻易将这怪物斩杀，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魙却借着无尽的死气愈发强大，身躯几乎遮没了半边天空。直到这时，众人才真正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各族、各宗门终于放下恩怨，仓促联手。
但一切都已太迟了。
那魙已成长到恐怖的境地，即便是所有种族拧成一股绳，拼尽全力，也再难与之抗衡。绝望，如同死寂的潮水，开始淹没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小玲，不必再送了。”赵敬身披玄铁战甲，跨坐在神骏的灵兽背上，低头看向身前那端庄女子，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场磨砺出的沉稳。他身侧，赵铁柱也骑着一匹矫健的坐骑，这位与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友，此刻正望着远方天际，眉宇间凝着几分肃杀。
“夫君此去，务必……务必平安归来。”女子轻轻颔首，指尖却不自觉攥紧了衣袖，终究还是将那句牵挂反复咀嚼，化作最恳切的叮嘱。风卷起她的裙角，也卷走了话语里藏不住的忧色。
风声呜咽，似有无形的悲泣在旷野间回荡。赵敬迎着女子眼中化不开的不舍，调转灵兽，毅然向着战场疾驰而去。
人族高层历经数轮艰难谈判，终于定下围剿魙的大计。赵敬与赵铁柱，被编入了先行探路的小队。尽管这支队伍由一位圣人级强者带队，可每个人脸上都笼罩着一层绝望——面对那吞噬万物的凶物，连圣人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当他们抵达最后一道防线“断魂关”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两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也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关隘之外，整个天空都被一片蠕动的黑暗彻底吞噬。那不是寻常乌云，而是由无数张扭曲、痛苦的面孔交织而成的可怖存在。这些面孔在黑暗中时而融合、时而撕裂，无声的尖叫仿佛穿透了耳膜，直刺神魂。地面上，曾经巍峨的城墙早已坍塌过半，断砖残垣上凝结着暗红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与死寂。
“那……那就是魙？”赵铁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干涩，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