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回到实验室时，贺霜还在对着电脑屏幕调试数据。
台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键盘敲击声规律地响着。
见温穗进来，贺霜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她微红的眼眶，没多问，只递过一杯温好的牛奶：“明天可以开始下一阶段测试。”
温穗接过牛奶，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的涩然稍稍缓解。
她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着，停留在和温峥的聊天界面。
温峥还没回复她查秦羽国外轨迹的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温穗几乎把自己钉在了实验室。
白天和团队调试参数，晚上整理数据报告，连吃饭都靠贺霜帮忙带。
直到第四天上午，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陆星晚的名字。
温穗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接起电话。
听筒里传来女孩怯生生的声音：“温穗姐姐，爸爸他好多了，医生说可以出院了。你、你有空来一趟吗？爸爸说想谢谢你。”
温穗看了眼手边刚整理好的报告，对贺霜说了句去趟医院，就往外走。
医院病房里，陆建国靠在床头，脸色比上次好了些，只是眼底依旧泛着青黑。
看到温穗进来，他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坐直了些。
陆星晚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收拾好的行李袋，看到温穗，连忙递过一杯水：“姐姐，你坐。”
温穗接过水杯，没喝，目光落在陆建国身上：“叔叔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多亏了您。”陆建国声线有些沙哑，眼睛却不敢和温穗对视，总是往窗外瞟，“这次又麻烦您了。”
“举手之劳。”温穗语调平淡，“不过我有件事想问问叔叔。你吃的那些药，到底是哪来的？”
陆建国身体猛地一僵，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水洒了些在被子上。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含糊地说：“就是、就是医生开的，治老毛病的。”
“哪种老毛病需要吃管制类成瘾药物？”温穗追问，语气笃定：“叔叔，你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陆与深和你是什么关系？”
陆建国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眼里满是恐慌。
他忽然看向陆星晚，女孩会意，连忙上前打圆场：“姐姐，我爸爸他身体还没好，你别逼他……”
“我不是逼他。”温穗打断她，目光依旧盯着陆建国，“但你爸爸再不说实话，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那些人既然能给你药，就能用更狠的手段逼你。”
陆建国被这句话打击得肩膀直接垮了下来，双手捂着脸，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温穗看着他，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
“星晚，你出去帮我买瓶水。”温穗对陆星晚说。
陆星晚愣了愣，看了眼陆建国，又看了看温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起钱包走出了病房。
病房门关上，温穗走到陆建国面前，音量放得低了些：“我知道你害怕。但你现在不说，只会让那些人得寸进尺。你想想星晚，她还这么小，难道你想让她一直活在恐惧里？”
陆建国浑身颤了颤，放下手，眼眶蓄满泪水：“我不能说。说了，他们会杀了我，杀了星晚的。”
“你不说，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们。”
温穗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守在医院楼下的路口，“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安全了？这些人从你住院那天起，就一直守在楼下。他们在等你出院，等你继续替他们做事。”
陆建国死死盯着照片，瞳孔放大。
“但你要是跟我合作，我能护住你和星晚。”温穗从容不迫，“我的人已经在医院周围布控了，只要你说出背后的人是谁，说出他们让你做什么，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陆建国望向温穗，有些犹豫。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怕，怕温穗也护不住他们，怕自己赌错了。
温穗察觉到他的顾虑，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提起了那个名字：“陆知彦你认识吗？”
陆建国一愣，随即点头。
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
“我和他是朋友。”
温穗猜测他可能知道陆与深的真实身份，干脆把陆知彦搬出来，“你要是信我，就把实话告诉我。我和他会一起护住你们，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们分毫。”
陆建国呼吸急促起来。
他想起那些人威胁他的话，想起星晚哭着求他别再吃药的样子，又想起陆知彦的名字。
那是京城里能只手遮天的人物，要是真能得到他的庇护，或许他们真的能活下来。
“好。”
过了很久，陆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证，不能让星晚有事。”
温穗点了点头：“我保证。”
陆建国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缓缓开口：“我不叫陆建国，我叫陈立……”
他语调很轻，像在说别人的记忆。
陈立。
这个名字，温峥在调查陆与深和沈明珍时偶然提到过一次。
是二十年前和沈明珍读书时的同学。
不过沈明珍嫁进陆家后，自觉身份高人一等，就和以前的同学朋友断了联系。
“那些人找到我，说我欠了他们一大笔钱。”
陈立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悔恨，“他们说，只要我配合他们，让陆与深以普通人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京城，进入陆家，就会帮我填上这笔债务，还会给我很多钱，让我跟星晚去过好日子。”
“为什么只找你？”温穗有点疑惑。
“因为…因为我跟陆与深的母亲，就是沈明珍谈过恋爱。”陈立又急匆匆说，“但后来我们就没联系了！还有，陆与深的生父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他亲爸是谁，只知道他是沈明珍的儿子。”
“是沈明珍在我摔断腿受伤那次，她自己跑来告诉我的！”
“所以沈明珍见过你？”温穗皱了皱眉：“那陆与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陈立点了点头，“他一开始就知道。他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和陆先生放松警惕。”
温穗沉默了。
原来陆与深的单纯都是装的。
而沈明珍，明知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做危险的事，却选择视而不见，甚至为他伪造身份，真是荒唐。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陆星晚拿着一瓶水走了进来。
看到陈立通红的眼睛，她愣了愣，小声问：“爸爸，你怎么了？”
陈立盯着女儿，眼泪又掉了下来，伸手拉住她的手：“星晚，爸爸对不起你。”
温穗站起身，对陆星晚说：“你爸爸没事，只是有点激动。你们先收拾东西，等下我让人送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陆星晚乖乖点头，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到温穗坚定的眼神，心里莫名觉得踏实了些。
温穗走出病房，拿出手机，拨通了陆知彦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陆知彦低沉声音传来：“怎么了？”
“陈立都告诉我了。”温穗简单解释几句。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陆知彦才低低嗯了声：“你先把他们送到安全提防，我让人去接。”
“嗯。”温穗说：“对了，陆与深那边？”
“我会盯着他。”陆知彦说：“你注意安全，别栽单独行动了。”
温穗顿时抿唇。
挂了电话，温穗仰头望向病房的方向，心里疑团终于解开了一些。
那些人既然能策划这么周密的计划，肯定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