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赵大刚，一听到是母亲的声音，立刻关切地问道：“妈，你们在那边还顺利吧？小丽呢？没事吧？”
“我们都好得很。”赵淑芬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疲惫，反而带着一种让电话那头的人都心安的力量，“我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我们这边事情办完了，今晚就坐飞机回来。你不用担心。”
“哎，好，好！办完了就好！”赵大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兴奋地说道，“妈，你都不知道，你走了这几天，咱们羊城的店里生意有多好！特别是那几套新出的瓷器，刚摆上去就被人订走了！还有几个从外省专门跑来看货的，都说咱们‘东方雅集’的东西，有根，有魂！”
赵淑芬听着儿子朴实的话语，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这才是她的根，是她无论在外面面对多大的风浪，都能站稳脚跟的底气。
“好，生意好是好事。”赵淑芬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但是大刚，你给我记住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产品质量，给我盯死了！任何一件东西，从匠人手里出来，到咱们店里，再到客人手上，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岔子。这几天，你辛苦一点，晚上也多去工坊和店里转转，防火防盗，更要防人。”
最后那句“更要防人”，赵淑芬说得不重，但赵大刚却听出了里面的分量。
“妈，您放心。我懂。我每天都检查好几遍才锁门。新来的伙计，我也都让老员工带着。绝对出不了岔子。”
“嗯，这就好。”赵淑芬没有多解释新加坡这边发生的事情，有些压力，她自己扛着就行了，没必要让家里跟着担惊受怕。她只需要确保，她的大后方，稳如泰山。
“行了，就这样，我们准备去机场了。家里都好好的就行。”
“哎，好，妈，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赵淑芬将听筒放回原位，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房间里很安静。
赵小丽已经打开了行李箱，正在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去。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通过这个过程，来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
梁文浩站在一旁，低声用英语打着电话，应该是正在和机场的安保人员确认最后的细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单词都清晰有力。
赵淑芬没有去打扰他们，她走到沙发边，重新坐下。
刚才和儿子通话时积攒起来的暖意，正在一点点被即将到来的交锋所带来的寒意取代。
李嘉海。
这个名字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选择在同一趟航班上出现，这步棋，走得又狠又毒。
这已经不是商业上的打压，而是一种赤裸裸的心理威慑。他就是要让她们在长达几个小时的飞行中，始终处于一种被猛兽盯视的恐惧和高压之下。他要看她们惊慌失措，要看她们狼狈不堪。
一个人的意志，在这种持续的、密闭的、无法逃脱的压力下，是很容易崩溃的。
一旦她们露出一丝一毫的胆怯，那么回到羊城后，所谓的“溯源之旅”，所谓的媒体造势，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一个连主帅都怕了的品牌，谁会相信它有底蕴？谁会愿意跟它合作？
所以，这一仗，她们不能输，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一点可能会输的迹象。
“妈，我收拾好了。”赵小丽关上行李箱，走到了赵淑芬面前。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衣服。
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而是一套做工精良的米白色香云纱套装。这是“东方雅集”自己开发的服装系列里的一款，面料温润，裁剪得体，既有东方的含蓄雅致，又不失现代的干练。
她的头发也重新梳理过，化了一个淡雅的妆，遮住了脸上的疲惫和紧张。
“嗯，很好。”赵淑芬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住，我们不是去赶飞机的，我们是去走红毯的。从走出这个房门开始，每一步，都要走出我们‘东方雅集’的气度来。”
“我记住了，妈。”赵小丽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
这时，梁文浩也打完了电话，他走到母女二人面前，说道：“赵总，小丽，都安排好了。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安保人员会直接在机场的贵宾通道入口接我们。”
“好，出发。”赵淑芬没有多余的话，拎起自己的小挎包，率先朝门口走去。
从酒店房间到大堂，再到门外等候的黑色轿车，一路畅通无阻。
赵淑芬走在最前面，步履平稳。赵小丽跟在她身侧，努力模仿着母亲的镇定。梁文浩则跟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之中，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虚影。
车厢内，谁都没有说话。
赵小丽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她偷偷去看身边的母亲，却发现赵淑芬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怎么可能睡得着？
赵小丽心里清楚，母亲这是在养神，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蓄精力。
她也学着母亲的样子，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
一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机场的贵宾出发区。
车门被拉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男人已经等候在外面。
“赵总，梁先生。”其中一个男人微微躬身。
“嗯。”梁文浩点了点头，然后护着赵淑芬和赵小丽下了车。
机场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属于旅途的喧嚣。
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他们绕开了拥挤的人群，直接走向了贵宾休息室。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赵小丽的脚步就猛地一顿。
只见休息室的玻璃墙内，靠窗最显眼的位置，一个穿着中式立领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正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看着窗外的停机坪。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赵小丽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嘉海！
他果然在这里！
他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缓缓地转过头，目光穿过玻璃，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们身上。
他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充满了掌控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