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的“啪”一声，在安静奢华的套房里，显得格外清脆，甚至有些刺耳。
赵小丽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十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开口：“妈……您……您就这么……挂了？”
赵小丽的心砰砰直跳，她几乎能预见到对方的雷霆之怒。他们母女俩，人生地不熟，就像两只闯进了鳄鱼潭的小白兔，现在倒好，主动伸手去拔了鳄鱼的牙！
“不然呢？”赵淑芬的反应却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端起水杯，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难道还要对着电话，感恩戴德，然后兴高采烈地去赴宴吗？”
“可……可是我们也不能这么直接地得罪他啊！”赵小丽急得快要原地转圈了，“您刚才那话，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他肯定会生气的！他要是想对付我们，动动小指头，我们就完了！”
赵淑芬终于放下了水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个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女儿。
“小丽，你坐下。”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赵小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一脸的惶恐不安。
“你觉得，我们答应去吃饭，他就不会对付我们了？”
赵小丽一愣，下意识地回答：“至少……至少不会撕破脸吧？他不是说要介绍商界前辈给我们认识吗？那对我们有好处啊。”
“好处？”赵淑芬轻轻哼了一声，“小丽，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他李嘉海是什么人？日理万机的大富豪，他会平白无故地提携两个从内地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老板’？”
“他看中的，是我们的‘东方雅集’，是我们的设计，是我们背后那片他暂时还没能完全看透的市场。他请我们吃饭，不是为了交朋友，是为了摸我们的底。”
赵淑芬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赵小丽的心上。
“如果我们去了，会发生什么？在饭局上，他会高高在上，以主人的姿态，给我们介绍几个人。那些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会对我们客客气气。然后呢？他会提出合作，或者，更直接一点，收购。我们就像两盘被端上桌的菜，任由他品尝、估价。”
“我们答应，就等于把辛辛苦苦做起来的品牌拱手让人，我们成了给他打工的。我们不答应，那就是不识抬举，当场得罪了他和一桌子的港城商界名流。到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赵淑芬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将那份看似善意的邀请函，层层剖开，露出了里面冰冷的算计。
赵小丽听得后背发凉。她之前只看到了表面的风光和机遇，却完全没有想到背后隐藏的陷阱。
“所以，我去，是死路一条。我不去，反倒有了生机。”赵淑芬继续说道。
“可……可您刚才那番话，不是把他得罪得更彻底了吗？”赵小丽还是不解。
“不，那不是得罪，那是立规矩。”赵淑芬的眼神里透出一股洞悉人性的光芒，“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的软柿子。我拒绝他，而且是用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拒绝他，他才会真正开始重视我们，好奇我们。”
“人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东西，不会珍惜。越是得不到，越是想一探究竟。他现在肯定在想，这两个内地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哪来的底气敢这么跟我说话？”
“至于那句‘烟火气太重，会扰了茶香’，更是说给他听的。”赵淑芬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这是在告诉他，我们的品牌，走的是高端、雅致的路线，跟他在商场上那些打打杀杀、充满铜臭味的生意，不是一个路数。他想用钱来砸我们，用他的人脉来压我们，行不通。想合作？可以，但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
一番话说完，赵小丽彻底呆住了。
她的一通电话，一句话，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机锋和算计。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在博弈！是心理上的交锋！
“妈，我……”赵小丽张了张嘴，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和害怕是那么的可笑和幼稚。
“怕是正常的。”赵淑芬语气缓和下来，“但光怕没用。从现在开始，把李嘉海这个人，暂时从你脑子里扔出去。他出招了，我们接住了，现在轮到我们出招了。”
“我们……出招？”
“对。”赵淑芬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璀璨的维港夜色，“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斗法的。最好的回击，就是把我们的生意做起来，做得让他无法忽视，甚至让他反过来求我们。”
她转过身，对赵小丽下达了新的指令。
“明天开始，我们分头行动。小梁他们负责安保和后勤，你，单独行动。”
“我？”赵小丽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赵淑芬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你去港城最高档的几个地方，中环的置地广场，铜锣湾的利园，还有半岛酒店的精品廊。我不要你去看衣服，我要你去看他们的店铺是怎么装修的，货品是怎么陈列的，服务员是怎么对待客人的。最重要的是，你要看清楚，在那些地方消费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们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消费习惯。你要把这些都记下来，回来告诉我。你是‘东方雅集’的门面，你必须比任何人都懂我们的客人。”
这番话，让赵小丽瞬间从对李嘉海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涌上心头。
是啊，她不是来这里当游客的，她是来开疆拓土的！
“我明白了，妈！”赵小丽重重地点头，眼神里的迷茫和恐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看着女儿迅速调整好了心态，赵淑芬欣慰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笃笃笃”，套房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母女俩的心同时提了一下，赵小丽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难道是李嘉海的人不死心，直接找上门来了？
赵淑芬却很镇定，她冲赵小丽使了个眼色。
赵小丽会意，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保镖，而是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侍者，他推着一辆餐车，餐车上盖着银色的盖子，旁边还放着一瓶红酒和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