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什么话都没说,表现堪称平静。
或者说,他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痛到极致,心灰意冷,人就越发冷静。
到了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就显得呆若木鸡。
胤礽不敢置信,那是他的额娘……素未谋面,一直活在汗阿玛回忆中的额娘。
而……害死她的人,就是自己。
胤礽站在那里,后知后觉。
春天,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好像整个人都被割裂开来,灵魂飘荡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寒冷刺骨,汗珠一点点爬满后背。
胤祚将胤礽一拉,轻声问:“二哥?”
胤礽这才如梦初醒,恍然道:“啊?啊……”
看胤礽的反应,胤祚暗道不好,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胤祚当机立断,“不是二哥的错,这话本就……”
胤礽拉住胤祚,让他别说些不该说的,比如……本就是汗阿玛的错。
他这个弟弟为了他是真的会这么说的。
有胤祚关心,胤礽才心下稍暖,冰冷的手脚有了点知觉。
而影幕并没有外头的这场闹剧而停止,只是自顾自的继续播放。
胤礽亲眼看着那个“他”,或真或假,被扣上一项项罪名。
看着他敬重爱戴的汗阿玛伏地而哭,明明那些话,都是出自他口。
悲痛与恶语并不冲突,一股脑的倾倒。
那个他,在最后也只是说——
“我的皇太子是皇父给的,皇父要废就废,免了告天罢。”
……
“皇父若说我别样的不是,事事都有,只是弑逆的事,我实无此心。”
胤礽悲泣过后,连生而克母都认了,只是谋逆一事,到底——来自父亲的猜忌啊!
在太子的眼中,父子大于君臣,可在帝王的眼中,君臣胜于父子。
父子的政斗……以最恶毒的贬斥为终。
胤礽也沉默的站在幕外,欲加之罪……
君臣父子,到底是那个他没有看清。
康熙也掩面而泣,胤祚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
快,快说句话啊!
怎么能说话这么恶毒呢?
阿玛,你的嘴里有什么?有毒药!
康熙不再踌躇不定,一步上前,低声说:“是我的不是,吾儿真诚,我不能明辨,以至于父子陌路,都是我的过错啊!”
“吾儿何辜……”
若不是里头的那个他……何至于此?
二废二立,他最骄傲的儿子,就那么生生被他毁了。
康熙这几年才想通的事,可惜,也只有现在的他想通了,那个他没有。
一步错,步步错。
或者说是,康熙想起大萨满的话。
改换命数,遮掩天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到今天他才明白。
换的不止一子的命数,而是他众多儿子的命数,大清的命数啊!
他没想到牵扯会如此之广,爱子之心……
康熙想着那前因后果,正是因为有对胤祚的爱子之心,才弥补了那天降之物中那个他缺少的爱子之心啊!
胤礽闭了闭眼,“我知道的,汗阿玛。”
康熙退位以后,喜欢让儿子们叫他阿玛,自称我,低姿态。
胤礽却再也不能纯粹的喊着阿玛了。
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几十载的父子相处和斗法。
最爱他的人,也只剩下六弟了。
或者说,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隐隐明白这个事实。
胤祚担忧的瞧胤礽的脸,胤礽只是笑笑。
“到底不是此间事,何必挂怀?”
康熙这才放心,有些欣慰,保成还是明白他的心。
胤祚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有些事,就不必挑明了。
爱是有的,也很多,可对权力的掌控更多。
不过现在,阿玛的确退位,的确信任二哥了不是吗?
很矛盾。
有些事不能多想,迷迷糊糊的也难得。
二哥也这么矛盾吧?
知道爱,也明白猜忌,但现在已经尘埃落定,那些事情还是要慢慢消化。
君臣父子,在禅位的那一刻就明了了。
起码在康熙做那个决定的时候,胤礽被肯定了。
只不过,胤祚也知道那个坎难过去,谁看了那些惨剧都不会无动于衷。
胤祚更是清楚,当儿子的比当阿玛的更爱,二哥比起阿玛,要更注重父子亲情。
胤祚幽幽叹气。
胤禔冷眼瞧着那奇物,先前看了自己那戛然而止的人生,胤禔心中还愤愤不平,可看了胤礽的下场……
其实吧,好像还不如他呢。
平等的被训斥,都为他人做嫁衣。
胤禔终于感受到一点公平,没有公平的被爱,得到了公平的不幸。
还真是讽刺至极。
同时他也感慨,怪不得,最先让他们看了六弟的事。
因为因果相生,胤禔本来也以为是按时间往后推,原来……是因为胤祚是一切变化的源头。
因为有六弟,才有现在的他们。
而没有六弟,显而易见,都没个好下场。
哦,除了那个最会装的,胤禔阴恻恻的看过一串弟弟。
都挺会装,要不他和胤礽最先倒霉。
下一个是谁呢?胤祉惴惴不安,按顺序,也该是他了。
他……会是个什么结局呢?
可令人意外的是,影幕跳过了胤祉和胤禛,将胤祺和胤佑的人生播放了一遍。
他们两个算是目前最好的,胤祺松了一口气,胤佑保持沉默。
不过,胤祺觉得可真无聊,没有六弟,他过得可真无趣。
胤佑更甚,没有六哥的照拂,年幼时,他过得更艰难。
不过,等胤禩的脸倒映在屏幕上,众人齐齐噤声。
没什么,就是因为他,也太惨了吧!
一言难尽,还有猪队友。
胤礽无言的看向胤禔,他真的是不明白,太子之位是什么大白菜吗?不给你,就给你八弟。
你倒是挺会退一步的。
胤禔看着屏幕里的自己,也有些不忍直视。
还真是,八弟……是有点无妄之灾。
不过,八弟还挺好的,在他圈禁以后,对他额娘很孝顺。
胤禔觉得,里头的自己推他当皇太子,也情有可原。
康熙接连受到打击,好不容易缓过口气,就被胤禔再一气。
胤祚默默的离康熙远了一点,他觉得,兄弟们的怨念现在都很大,感觉怨念化作实体,阿玛当即就没了。
尤其是——
“辛者库贱妇所生,自幼心高阴险!”
良妃面色一白,血色尽退。
她终究,是连累自己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