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柳琴抚着并不明显的小腹，笑的妩媚，“自然是本宫的亲生儿子当太子，未来当皇帝，尊本宫为太后，池轻轻那个贱人的蠢儿子，本宫三言两语便被挑拨，与那贱人母子反目。”
“娘娘命里必定子孙满堂，所以孩子都喜欢娘娘，想成为娘娘的孩子。”她的宫女巧舌如簧，柳琴越发高兴。
“无妨，”她嗤笑一声，拨弄手上长长的护甲，“放着自己亲娘不要，非要找本宫，他以为本宫是什么良善的母后，若是日后他挡了本宫儿子的路，别怪我下死手了。”
“娘娘今日以身入局，给自己下药，不如再找个太医来瞧瞧，免得药性大伤了腹中的小皇子。”
“行，去叫吧。”柳琴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反正，太监瞧出来不对，那就全赖在池答应头上好了。”
……
周崇西坐上轿辇，心神却定不下来。
“让内务府的人把账本拿来给朕过目。”周崇西有些气不顺。
太监总管跟了他许久，今日也跟着他见到了后宫两位主子。
于是，他揣摩着开口，“皇上，如今皇后娘娘协理六宫之事，您要看账本，那娘娘那边定然知道。”
周崇西气笑了，“你是说，朕还要过问皇后才能看账本？”
“奴才不敢——”太监总管立刻吩咐小太监去办。
周崇西此时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柳琴和池轻轻的身影。
池轻轻浑身上下的首饰只有一枚素银簪子，而柳琴那边，别说银子了，哪怕金子也只是个垫桌脚的玩意，她的金簪步摇数不胜数，哪怕丢一些也根本看不出来。
他本以为柳琴贤惠大方，适合持家，当上皇后也能协理六宫，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可他如今刚刚登基，朝中内外初定，库中银子紧张，他前脚刚提倡节俭用度，可后脚，柳琴却去买万金的物件，无数的冠子只顾着自己。
恍然间，周崇西突然想到一件他自己都快要记不得的事情。
在他还是九皇子的时候，池轻轻刚刚嫁给他当九皇子妃。
那时候他尚未被先帝发现，依旧是一个不受宠的冷宫皇子，而池轻轻也是将军府的卑微庶女，聘礼和嫁妆都少之又少。
但池轻轻从未愠色，她只用一条发带束起满头青丝，在他身边如同蝶翼一般环绕，据她口中所言，这叫“马尾辫”。
因她一句“马尾”，周崇西头一次去关注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盯着马车前正在喷气的马儿，瞧着它的尾巴，倒与她说的别无二致，的确是“马尾辫”。
那时的池轻轻没有华贵的身外之物，但她提出许多稀奇古怪的心意，助他获得先帝的重视，皇子府一片祥和。
他也如同常人的夫君一般，为池轻轻买了冠子。
但她笑着接纳，却只在重要场合戴，说自己嫌累。
周崇西长叹息，怎么如今，只是让她当贵妃，池轻轻就这么不愿意，不知足呢？
小太监很快就把账本带来。
周崇西看了一眼，心头火大起。
凤仪宫的花费，甚至远远超过整个宫里的吃穿用度。
连他这个皇帝，都比不上。
太监总管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周崇西现在心情非常差，他斟酌着奉上一盏茶，“皇上，皇后娘娘许是怀着龙胎，心情甚好，所以才花销大了些。”
“怀过孩子的她又不是头一个，”周崇西面色烦躁，“池轻轻就没那么多事。”
太监总管不说话了。
他心中有些感慨，池答应深爱皇上，事少人好，也从来都不会虐待下人，当年还在皇子府的时候，府中的下人都喜欢她，但谁能想到，这么好的人，最后还不是被贬妻为妾。
如今皇上终于迎娶他娘家表妹为皇后，却又嫌她花销大。
太监总管突然庆幸自己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做好分内之事就能安心拿着银子，底下人都想要巴结他。
若是成为后妃，每天争风吃醋不用说，甚至朝不保夕，一着不慎，就连命都没了。
……
池轻轻从贵妃被贬为答应的事情，在一个时辰内传遍后宫。
周佩闻刚和太傅告别，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声音颤抖着，“你是说，池，池答应做的糕点有毒，被禁足咸宁宫，贬为答应？”
“皇后娘娘怀上了龙胎？”这两件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虽然比同龄人要成熟，但毕竟只有六岁。
“是啊，大殿下，”奶娘犹豫着看向他，“殿下要不要去看看池答应？”
“带上父皇赏赐的珊瑚，去找皇后娘娘。”周佩闻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池轻轻被禁足，他去了也无济于事，但他当前是养在皇后名下的，柳琴怀了皇嗣，日后便是他的弟弟妹妹，周佩闻觉得应当先去看看皇后。
奶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是，大殿下。”
周佩闻在柳琴那边表现的俨然一个大孝子，哄得柳琴娇笑连连。
“哎哟~”柳琴的贴身宫女也笑，“大皇子与娘娘真是有缘，若是旁的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大皇子是我们娘娘亲生的呢。”
柳琴与她对视一笑，两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轻蔑和嘲讽，但周佩闻并没有看到。
他走出来后，看着凤仪宫内奢华的装饰，又想到了前日自己去找池轻轻做桂花糕时看到的破败咸宁宫，他有些沉默。
他突然想去咸宁宫看看，哪怕进不去，也想看看。
周佩闻只带了一个小太监陪着，走了好一阵，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原本，周佩闻不屑于偷听，无非就是宫女太监们的对话，但那人的声音莫名有些熟悉，他不由得停下脚步，躲在一边。
“……放心，他在皇后那儿谄媚呢。”一道女声略有些粗哑，她嗤笑一声，“一时半会回不来，回来也是想方设法认贼作母。”
“嘘，嘘嘘，嬷嬷小声些，万一隔墙有耳，你我都要人头落地。”
“不过，我要是池答应，可能早就不认这种儿子了。”
“嗨，谁说不是呢，拼死生下，捧在手心的儿子，对她恶语相向，连对奴才都比对自己亲娘好，连亲娘都不认，要是我的儿子，不如生下来就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