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最爱吃喝最爱玩笑的小姑娘变得恹恹的，谢南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表妹，你吃点东西吧，不要让长辈担心了。”
“多谢表姐，我吃不下。”柳闻樱的眼里失去了神采，“我不想让长辈挂心，也不是故意不吃东西的，是真的没胃口，吃什么都不耐受，过一会儿就全吐出来了。”
这几日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
曾祖父去后族里就不平静，有人惦记祖产，有人想撇清关系，恨不得一卷草席了事，连灵堂也不想搭，似乎多停灵一刻就让陛下多厌弃一刻，那些人也不想想，陛下记得起他们吗？
有的姻亲之家只派了管事前来祭拜，还有的人就算来吊唁那也是敷衍，她还嫌脏了曾祖父的灵堂。
这些人的嘴脸让人恶心，她知道为这些人费神伤身不值得，可就是吃不进去东西。
谢南萍拉着她的手，“这是从前你最爱吃的芙蓉酥和栗子糕，我亲手做的，还热着呢，你试一下？”
木质食盒里加了一层保温的棉布。
柳闻樱的眼睛动了动，谢南萍的心意她都看到了。
“表姐事多不必亲自下厨的……”
“正因如此，你就更不该辜负我的心意了。”谢南萍打断了她的话。
柳闻樱强笑着说：“芙蓉酥要加荤油的才好吃，加了素油的不一样了。”
就跟她的心情一样。
“这是三妹妹教我的，从什么奶里提炼出来的油，新的东西你尝尝是不是不一样。”
以前京城老字号出了什么糕点，柳闻樱总是要第一个去尝试的，谢南萍说到了这地步，柳闻樱强忍着胃里的酸涩感拿起一块。
香甜松软，但已经不像芙蓉酥了，而是另一种美味。
什么都不一样了，柳闻樱吃着吃着就又哭了。
这两日皇上就要封印了，一直到年后才会重新办公，今日还收不到皇帝的旨意，柳老太爷只能这么草草下葬了。
这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上，她说不出任何怨言，甚至提都不能提。
小柳氏见时间差不多了，其他人是没事，可她要回去管家，还要回婆母的话，便提出告辞了。
柳夫人起身相送。
柳家嫁出去的其他姑娘都没有回来祭拜，比起那些打着‘罪不及出嫁女’的旗号想撇清关系的人，小柳氏肯回来坐这么久也算不错了。
只可惜她的女儿还在彭云山，外嫁女不能回来奔丧就算了，如今竟连回来吊唁也不能够了。
“三婶。”谢南萍突然开口，“我想多留一会儿。”
小柳氏面露难色。
她们已经违背了公婆的话久留了一会儿，要是谢南萍不回去何氏少不得怪罪她。
谢南萍的婚期在即，按说门都不必出，更别提来参加白事了。
“三婶放心，回府后我自会向祖父祖母说明的。”谢南萍看出了小柳氏的意思。
反正她对这门婚事不抱希望，根本不在乎什么晦气不晦气的，不必忌讳。
小柳氏心中犹豫。
谢南萍不回来总得有人去松鹤堂说一声，去传话的那个人必会承受怒火，而谢南萍回来说明情况都是那之后的事情了。
此时已走到廊下，谢守义见她们站着不动，前来问询。
得知此事后他拍了拍胸膛，“这有什么？就说是我想带着二侄女多留一会儿。”
反正他身上虱子多了不怕咬人，这么多年父亲和嫡母都拿他没有办法。
但还是得有人去松鹤堂说，沈若犀想了想，她要给谢希濂行针，那还是她顺带提一嘴吧，谢希濂总不至于把针拔了起来骂人吧？
自从谢希濂病倒后，沈若犀日日都得去松鹤堂施针。
昨日谢希濂费了一整天的神，结果还是没打探出来皇上怒斥柳侍郎的内情，反而让自己的身子更差了。
于是小柳氏带着沈若犀几人走了，谢守义和谢南萍留在这里。
不久后柳府灵堂前传来一阵骚动。
谢守义正在喝茶，他寻思着刚娶的妻子在柳府受了冷落，还要在嫡母手下做事，实在不容易，回去的路上得想想怎么安慰她，就见柳大老爷一阵风似的跑了过去。
嚯，这可是他二哥的岳父，年龄也不小了，看起来跑得比自己还快。
落后一步的柳二老爷见谢守义还在慢悠悠地喝茶，扯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提走了。
“五皇子来了，快走！”
什么？谁来了？谢守义腿比脑子快，反手拉着柳二老爷跑了，把自己的衣领扯回来，没了掣肘很快就赶上了柳大老爷。
谢守义与柳家的两位老爷都未出仕，见着皇子需得跪地以大礼拜迎。
五皇子未及弱冠，未得封爵，着常服，外罩墨色披风，行走间衣袂翩飞，能隐隐看见里面绣着的金线。
“免礼。”
他温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谢守义还未反应过来就跟着柳二老爷一道起身了。
“本宫随表兄来给柳侍郎上香。”
五皇子的生母是赵贤妃，与楚兰成的母亲是姐妹。
楚兰成对柳家的两位老爷和谢守义行了个晚辈礼，便跟着五皇子进去了。
柳大老爷如梦初醒，赶紧跟上二人的步伐。
五皇子来了！依旧称呼他爹为‘柳侍郎’，还亲自吊唁，这就是陛下松口的前兆！
柳大老爷脚步轻快，灵堂里留着的人心思各异。
拜见过五皇子后，有的小官小吏想在皇子面前露脸，有的管事心知自己地位低，便悄悄回去告诉主家了。
不过半个时辰，柳府门庭若市，给柳老太爷吊唁的人多了好几倍。
谢华珍也来了，拜祭后被请到了后边，好不容易在谢南萍旁边找到个位置。
“二侄女来得真快，我们说好一起来的怎么你们先到了呢？”
谢南萍攥紧了帕子，她此刻不想帮姑母做戏了。
什么约好一起来的？姑母不就是见五皇子来了才跟过来的吗？说着跟她们一起来的好像就能掩盖见风使舵的事实一样。
但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也不想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便随意应了一声。
谢华珍心中不快，谢南萍怎么不给她面子了？
难道还在怪逸儿送年礼那天说的那些话？可这也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在赵府也没表现出来。
况且让男子说几句怎么了，逸儿是谢南萍未来的夫婿，说她几句还敢给未来的婆母甩脸色不成？
不过谢华珍来得晚，五皇子早就走了，她们家也没派个管事来，当时的细节只有柳府的人知道。
“萍儿，姑母问你，五皇子除了来上香还干了什么？”
“侄女一直坐在后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随意窥探皇子行迹。”谢南萍嘴角的嘲讽之意快要掩盖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