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姑娘,接着唱,我爱听!”
火光照映着的光晕之外,黑暗中闪烁不定的绿光,似乎越来越近。
叶举的声音,已经颤抖着向车篷内的蔡一说话。
“月牙儿啊!送走了五更……送走了五更……奴家等的人……却变成了断头的鬼魂……”
蔡一的唱腔,不但颤声不断,而且还抽泣了起来。
显然,她是已经从车窗,看到了黑暗中那些令人毛骨悚然、发着绿光的无数眼睛。
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企图向马车靠近,映着火光都能看到它们鬼魅般的身影。
“唱得好,我给你伴奏!”
叶举带着颤声,抡起手中的斧子,用力地砍着剩下的几棵枯树。
“??????……????……”
斧子砍在树桩上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烧柴,被叶举添在两个燃烧着的火堆上。
火堆越添越大,燃烧得越来越旺,木屑飞溅中的砍树声,却渐渐缓慢了下来,声响也逐渐小了。
冷风呼呼地吹着,火堆燃烧得是越来越旺,光晕直接扩大到一丈外的地方。
“秃噜噜!”
马儿打了个响鼻,焦躁和不安似乎也小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火堆上的火焰,渐渐地矮了下来。
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木柴,也越来越少,奔跑在两个火堆之间的叶举,步伐也是沉重如铅,两条腿的挪动,更加缓慢了下来。
车篷内蔡一的唱曲声,也已经变成了嘶哑和绝望的哭声。
“喔喔喔……”
就在火堆上的火焰,已经快要熄灭的时候,远处一声隐约的鸡鸣,让面如死灰的叶举心头又是一震。
“汪汪汪……汪汪……”
紧接着,一阵狗的狂吠,使叶举快要涣散的心神,一下子又凝聚起来。
“嗷……”
一声狼嚎,也是又近而远,晨曦中十几条灰色的影子,撒开四蹄就向远处隐约的山峦处消失不见。
从恍惚中恢复了神智的叶举,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微亮了起来。
“狼走了!”
叶举虚弱地说了一句,然后手中的斧子也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就瘫倒在车辕旁边。
“二爷,二爷你没事吧?”
发现已经天亮了的蔡一,从车帘底下钻了出来,下了车辕后把叶举的脑袋抱进怀里就是一阵哭喊和摇晃……
“水……我渴……喝水……”
紧闭着眼睛的叶举,在恍惚中,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带着一股苦咸的味道,顺着他干裂的嘴唇,一股脑儿就冲入他的喉咙。
叶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车篷中了,棉袍的领口已经被洇湿一片,似乎还散发着他下车时嗅过的手上的那种味道。
“二爷,你醒了?”
蔡一伏在叶举身边,红着脸又道:“可吓死我了,怎么摇都唤不醒你。”
叶举用舌头添添嘴唇,虚弱说道:“狼走了!”
“走了二爷!”
蔡一点点头,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解开自己棉袍的纽盘扣,伸出双臂把把叶举的脸,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暖着,喃喃说道:“是走了,我看到十几头狼,个个都像牛犊那么大,向山那边跑了。”
“跑了就好!”
叶举说着话,缓缓地合上眼睛,沉沉地在蔡一温热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叶举不知睡了多久?
当他在马车的摇晃中醒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已经过了正午。
车篷外的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透过车帘不断晃动时掀起的缝隙,他看到了蔡一的后背。
是蔡一,坐在车辕上,双手拉扯着马儿的引绳在赶车。
“这到哪儿了?”
体力恢复了不少的叶举,挑起车帘出了车篷,坐在蔡一身边就是一问。
蔡一目视前方隐约的建筑物,兴奋地说道:“快看,前面应该是个镇子!”
“那应该是西河镇了?”
叶举点点头,伸手接过马儿的绳,向蔡一说道:“你快去车中,我来赶车,万不可碰见王爷身边的兵卒,认出你我,那就无法完成老夫人交代的事情了。”
“嗯!”
蔡一点点头,乖巧地回到了车篷里面,然后隔着车帘说道:“你也留点神,别让人给认出来。”
提到叶刘氏,赶着马车的叶举,不由得叹息一声,道:“老夫人她,变了!”
此言一出,车篷内的蔡一就一阵紧张,压低声音急忙说道:“可不敢说老夫人,她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夫人了,是一字并肩王的高堂大人。”
“也是!”
叶举苦笑一下,摇摇头又道:“是闰儿打下了让叶家翻身的战功,也给老夫人打下了滋生野心的资本。”
“王爷他,倒没有架子!”
愤愤不平的蔡一,隔着车帘又是一句,片刻后,又叹息道:“秀儿的命,真好,这辈子遇上王爷这样的人,值了。”
“没错!”
一提到叶十三,叶举就来了精神,自豪道:“王爷从小读书刻苦,知礼仪,识大体,儒雅英俊,不料我叶家突生变故,充军之后磨难许多,是变了心性而已。”
沉默片刻,叶举又道:“不过,自古以来,乱世出枭雄,王爷算一个,没有他,我这把老骨头,早让何家大爷那些恶霸拆散了喂了狼了。”
蔡一不知道叶十三之前是何等样子,但她和何秀儿,被饿得走投无路时,为了一口活命的糊糊汤,不惜拿自己的身子,去求叶十三收留她们。
这一切,一晃而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当这场梦醒了的时候,叶腊八死了,何秀儿嫁了,而她,却又被叶刘氏给了叶举当下人使唤。
“王爷,原来是太子的伴读?”
叶举的话,让蔡一吃惊不小。
“应该说,是前太子的伴读,他从小,就和前太子一起读书,而我的堂兄叶铎,就是太子的老师……”
叶举滔滔不绝,将叶举之前的风光,大致上给蔡一说了一遍。
“那二爷你的家眷?”
蔡一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眼眶,哽咽着又是一问。
“死了,应该都不在人世了!”
叶举神情悲怆,但还是回答了蔡一的好奇。
沉默片刻,叶举又道:“可惜腊八这孩子,误入歧途,走偏了路,把自己给毁了!”
一提叶腊八,车帘后面的蔡一,就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