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就这样走了！他的离开，代表着上级的态度：和过去告别，把过去那一套作风，统统收起来！
赵兴国咽了一口吐沫，站了起来：“饶领导，我也错了，我不该思想顽固，不思进取，我们国家在搞改革，必须得向前看，我为刚刚的态度而道歉……”
饶领导叹了口气：“老赵，你啊……你们红岩厂，也算是咱们汽车行业里的元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你们就继续留下来，列席会议吧。”
什么叫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是有功劳的好不好，而且，什么叫做列席会议，我们要生产任务啊！
宋伟泽的屁股已经离开了凳子，一旁的赵兴国眼疾手快，一把就拉住了他，你小子，别看不懂局势，现在的情况，咱们能留下就不错了，至少听一听具体的会议内容，事后，咱们再找领导打圆场啊。
现在还不满足，那不是不给饶领导面子嘛！
“各位，三汽下马，就是因为我们国家资金不足，无力承担高昂的新的汽车厂的建设费用，而我们现在的斯太尔引进项目，哪怕是分散到各个工厂，也是一笔高额的投入，国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钱你说个der啊！
“而且，现在国家要搞改革，要走市场经济的道路，所以，国家决定，把这次引进，作为一个改革的试点，具体来说，就是国家不会投资一分钱……”
饶领导一边说，一边看着下面众人的反应。
之前，不管引进什么，都是国家投资！集中国家力量，固然能干大事，但是，也会降低很多企业的积极性，他们总是会习惯性地依赖于上级，会哭的孩子有奶喝，让上级领导既怒其不争，又不得不伸手帮忙。
这样长期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必须得改变！
怎么改？
国家不投钱了，让他们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去拼搏！
黄河厂、老区厂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饶领导，似乎是要冲上来把饶领导给撕了一样，不过……没有谁先开口。
有刚刚红岩厂的前车之鉴，他们对于发表意见，已经变得很慎重了。
反倒是红岩厂，此时心中的紧迫感缓和了不少，原本以为是唐僧肉，现在看来，那也是鸡肋啊，既要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
“企业的这次引进资金，从两个方面来，一个是奥地利公司提供贷款，引进的费用就能全部解决。”看到大家伙不发表意见了，饶领导也就继续说下去：“另一方面，就是企业自筹资金，可以员工集资，也可以去银行贷款……”
“那要是还不上呢？”老区厂的负责人高国强开口问道。
“还不上，那企业就只能破产倒闭，变卖企业的固定资产来偿还债务，总是，咱们一机部是不会给你们兜底的，市场经济这条路，是有风险的，敢不敢走，就看你们的了。”
这绝对是个全新的尝试，过去的引进流程全部打破，如果这条路能走通……
此时，饶领导也是感慨，秦淼提出来的这个方案，还真是大刀阔斧啊！
当然，如果真的走失败了，上面还是会给擦屁股的，但是现在不能说，就是要看看，下面的这些企业，究竟有没有改革的魄力。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各位，我还有一个会，大概一个小时，你们先考虑考虑，一个小时之后，我再回来，到时候，大家伙谈谈自己的想法。”饶领导看了看手表，然后站了起来。
等到他一走，会议室里，迅速炸锅。
“什么改革，一动就乱，一改就崩！”
“奶奶的，这是哪个生儿子没屁眼的家伙想出来的鬼主意！一点也不顾全我们的利益！”
“改革，改革，只会把我们改垮！改个屁的革，以前不好吗？全国工人阶级一家亲，现在好了，这样搞下去，那就是六亲不认了！”
饶领导停住脚步，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然后，打开了旁边办公室的门。
里面，大桌子上，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趴在那里，认真地画图纸，一个个方框，三角，箭头，组成了复杂的图案，饶领导看了几眼，觉得自己看不懂，算了吧。
“咦，饶领导，您怎么出来了？”
“让他们先自己考虑考虑，咱们的步子是不是迈得有些大了？我一出来，里面都是骂声。”
秦淼笑了笑：“改革，必然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必然会遭遇阻力，冲破了这股阻力，我们就能迸发出来新的生机和活力。”
“那你说，是什么人会阻碍？”
“这个不能说具体人，咱们就分析吧，大不了三种人。”秦淼继续画程序流程图，作为在哈工大计算机系里教过课的人，秦淼对于怎么编程当然是了解的。
具体敲代码，交给他们，自己重要的是画出程序流程图来，得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这绝对是个大工程，现在就得开始。
这斯太尔重卡项目……还不如不接触呢，自己没多少好处，还得给出力，耽误正事啊！
“哦，哪三种？”
“第一种，保守主义，他们的经典台词就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能改！祖宗之法不可变，一动就乱，一改就崩。他们似乎忘记了，近百年来，我们国家，一直在变革之中，那些守着祖宗之法几百年不变的代价，就是落后挨打！”
饶领导点头。
“第二种，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享受了过去时代的好处，当然不希望变化，国家是否富强，他们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自己到手的利益不能损失，他们的经典台词就是……改革不能动我的利益！”
饶领导神情复杂，现在那些反对的，其实大部分都是这种啊，躺着等国家喂，不思进取，不就是既得利益者嘛。
“还有吗？”
“还有就是一群人，信息闭塞，道听途说，他们宁可相信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是编造消息，就是不肯听我们的各种宣传，他们的经典台词就是……改革只会把我们改垮。”
秦淼一边吐槽，一边继续画图，丝毫没看到饶领导那睁大的眼睛里的震撼。
里面反对的人，全部能对号入座啊！
“那你说，我们怎么对付他们？”
“希望他们之中有肯站出来的，如果没有……咱们哈工大做个表率。”
“什么表率？”
“咱们哈工大，不用花国家一分钱，就靠奥地利的贷款，新建个重型卡车厂！对那些想要继续躺着过日子的人，就得把他们的床拆了，把他们的房顶也捅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