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袋落地的闷响声随之传来，紧随其后的是液体泼洒在地的黏腻声。
黑暗中，燕漓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带着碎裂感的笑声才幽幽响起，
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
“你已经察觉到了，是吗？”
燕漓的声音褪去了所有温柔，只剩下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
“从花盆坠落时你刻意避开我的目光，到汽车冲来前你反手推开我的力道……
其实你早就怀疑了，对不对？”
云欢没有回答，只是攥着祁星许袖口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
应急灯忽明忽暗的，映出下方那道逐渐变得清晰的身影。
燕漓的校服裙摆沾满了脏污的奶茶污渍，但她却似乎浑然无觉。
那双原本清澈见底的双眸也在一瞬之间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像一张被墨水浸染的宣纸。
“其实我也不想的。”
燕漓缓缓抬起手，掌心腾起的一缕黑雾在她的指尖扭曲蜿蜒成了长蛇的形状，
“他们说，只要可以困住你，只要让你永远留在这幻境里，我就能真正地‘活’过来。”
她低头看着那缕黑雾，嘴角勾起一抹惨然的笑。
“可我偏偏记得……
记得小时候你分给我的香芋奶糖的味道，
记得你替我挡开欺负人的高年级学长时的模样。
你倒是什么都不记得……
但这些，这些只留存在我记忆里不知是真是假的回忆，竟莫名地，比我想要重新活下去的欲望还要清晰。”
“欢欢，我本来都已经放弃杀你了……
但你却就那般放弃了我，转身和他离开了。
你说，我是不是挺可笑的？”
话音刚落，几人脚下的铁梯在一瞬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水泥碎屑从头顶的墙皮之上簌簌落下，锈迹斑斑的栏杆也跟着发出刺耳的断裂声。
整栋教学楼恍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墙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龟裂，并在蛛网般的裂痕里渗出了带着浓郁的不祥气息的黑雾。
“它要塌了！”
反应过来的祁星许低喝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拽着云欢便向往楼下的方向冲去。
燕漓却站在原地不曾有丝毫的动作。
她只是抬头，望着那不断坠落的水泥石块，眼底的猩红也渐渐褪去，露出一丝近乎温柔的短暂的清明。
她看着云欢的背影，突然轻声喊道。
“欢欢，对不起。”
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本就抱着不纯的目的接近于你……
我又怎么有立场，来抱怨你放下我而去选择本就一直站在你身边的同伴呢……
黑雾在她周身暴涨开来，并在一瞬之间吞噬了她的身影。
而那些原本涌向云欢的黑雾，竟在这一刻调转方向，化作一道屏障，暂时地替二人挡住了崩塌的碎石。
但下一刻，更多的黑雾从教学楼天台顶端传来，如墨汁倾洒般将整个教学楼层层封锁，连走廊各处的通风口都被堵得密不透风。
浓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密封的铁箱，云欢只感觉自己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轰——”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道火线突然从底层以最快的速度窜天而起，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走廊的地毯疯狂蔓延，并疯狂舔舐着墙壁上的海报与标语。
火焰卷着浓稠的黑雾向上攀爬着，发出“噼啪”的爆响。
热浪也如潮水般涌来，灼烧得众人皮肤都微微发疼。
“该死！”
祁星许下意识地将云欢护在身后，白虎虚影在他周身一闪而逝，却被黑雾死死压制，
“这火不对劲，好像还带了不少邪气！”
浓烟呛得几人睁不开眼，云欢的那头又黑又直的长发也在热浪之中被烤得微微发卷。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饕餮纹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眉心的闪着金光的白泽图腾也与之遥相呼应。
一股磅礴的力量冲破禁锢，顺着四肢百骸疯狂奔涌。
被封印的妖神之力竟在此刻彻底解放。
看来，这场大火，与试图脱离控制的燕漓给背后之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以至于对方如今的状态，连维持这个幻境最近出的灵力封印的法则也有些支持不下去了。
那么……
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也同样并非绝路了呢。
“星星！
三十秒，我需要三十秒钟的时间！”
来不及解释什么，云欢话音刚落，双手便迅速结印，指尖交错的瞬间，眉心的白泽图腾陡然炸开万丈金光，
恍若一轮初生的旭日在黑暗中轰然升起。
那光芒纯净得完全不含一丝杂质，所过之处，翻腾的黑雾如同冰雪遇骄阳般簌簌消融，
就连空气中一直弥漫着的那股铁锈与焦糊味也被一股清冽如晨露的气息取代。
与此同时，祁星许也低喝一声，白金色的灵力凌冽而起，战神白虎的虚影也随之骤然凝实。
那白虎虚影身姿矫健，威风凛凛，
银白色的毛发在金光之中泛着冷冽的光泽，额间“王”字纹路也仿佛淬了寒冰般的冷厉，
刚猛的气息与云欢周身的神圣金光交相辉映，并在一瞬之间将那突如其来的黑雾完全压制。
但黑雾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存在。
只见那黑雾被神圣金光与白虎威压逼退的瞬间，盘踞在天花板与墙壁缝隙里的黑雾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无数冤魂在同一时间发出刺耳的哀嚎。
下一秒，原本分散着的黑雾骤然凝聚，化作数道水桶粗大小的漆黑巨蟒，悍不畏死地朝着云欢与白虎虚影的方向扑来。
祁星许也同样眼神凛冽，他不顾一切地将自己的灵力催至极限，
白虎鬃毛也随着其主力量的输出泛起了炽烈白光。
可能是失去了限制的缘故，一人一雾可谓是打的旗鼓相当。
火焰在他们脚边炸开，黑雾也被祁星许那堪称磅礴的灵力灼烧得发出凄厉的尖叫。
二人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
而与此同时，无数玄妙的阵纹在云欢的脚下缓缓成型。
云欢依旧闭着眼，额角的冷汗混着滚烫的烟灰滑落，指尖的印诀却越来越快。
饕餮的贪婪与白泽的神圣在此刻完美融合，化作一道撕裂幻境的利刃，在漫天火光中蓄势待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