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过船舷，颜洛汐的手指还握着那片残玉。她将它贴在心口片刻，随即收进内襟。小灵在舱内睡得安稳，呼吸平稳，额上不再渗冷汗。她倚着门框站了许久，直到体内一股异样的滞涩感悄然浮现。
她皱了下眉。
系统在轻微震颤，像是被什么扰动了核心频率。一道极细的提示浮现在意识深处：【检测到蛊气波动，强度低于临界值，分布零散，来源不一】。
她立刻盘膝坐下，闭目调息，试图理清体内紊乱的灵韵。半晌，她睁眼，唤出徐昭。
“把信鸽带回的密报都拿出来。”
徐昭从木匣中取出三封蜡封文书。一封来自洛阳，说城中突发怪疫，百姓夜不能寐，常于梦中惊叫，有人持刀砍伤家人后自刎；第二封是江南急件，提及扬州两大世家因水源争执火拼，死者身上皆有黑斑，伤口不腐却生白毛；第三封无署名，只有一行墨字：“影蛇未断，七门将倾。”
林沉这时走回甲板，靴底沾着湿沙。“后方三十里无人追踪，船尾也没留下痕迹。”
颜洛汐点头，指尖蘸水，在船舱桌案上画出中原地形轮廓。她在洛阳、扬州、荆州三地各点一滴水珠。
“不是巧合。”她说，“他们没死绝，还在动。”
徐昭盯着那三处水迹：“可这些事分散各地，手法也不一样，像是各自为政。”
“正因如此才危险。”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是一处作乱，朝廷能迅速围剿。可同时在多地埋火种，等的是人心乱。官府顾此失彼，江湖自相残杀，到时候，真正的主谋才好借势而起。”
林沉沉默片刻：“你觉得是谁在背后牵线？”
“不知道。”她抬眼，“但能让蛊术渗透到民间，还能混入武林世家，必有内应。而且……”她顿了顿，“上次枢纽虽毁，但那张脸出现的方式太刻意，像是一种信号——不是求生，是示威。”
舱内一时安静。小灵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哼了一声。颜洛汐起身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手指轻轻掠过他的手腕脉搏，确认无异。
“他不能再涉险。”她说，“至少这次不行。”
徐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单凭我们四个，对付不了整个暗网。”
“我不需要万人。”她转身回到案前，“只要十几人就够了。可信、懂蛊、会藏踪，能在混乱中辨明方向的人。”
林沉道：“青鸾卫还有旧部在北方驻守，玄医谷传人去年曾破过一桩邪术案，铁笔先生虽隐居，但消息从未断过。”
“就找他们。”她取笔研墨，“以赤翎令为信，召人至沧州老码头汇合。不许带随从，不准透露身份，违者视为叛盟。”
徐昭皱眉：“万一有人已被渗透？”
“那就看谁能先识破谁。”她提笔写下第一封信，“我不会让他们知道全貌。只说有旧敌复起，需共御外患。真正要动手时，再验明身份。”
写完三封，她依次封入青铜筒，筒口用蜡封严，刻上飞鸢标记。徐昭接过，立即安排传递。
此时天色渐暗，船已驶入内海，陆地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颜洛汐站在船头，望着前方海岸线，没有说话。体内的灵韵依旧不稳定，几次尝试连接系统，都只能调出基础界面。
【时空回溯剩余次数：0】
【能量恢复进度：12%】
【可具现物品：低阶驱寒符x1，空白纸符x2】
她苦笑了一下，从药囊中倒出最后一粒凝神丸吞下。药力缓慢化开，头脑清醒了些，但四肢仍有些发沉。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连带着系统也陷入低功耗状态。
“你该休息。”林沉走过来，“明日靠岸，若有人接应，也需要你清醒应对。”
“我知道。”她靠着船栏，“可我现在不能睡。一闭眼，就会想起那张脸看小灵的眼神。那不是仇恨，是贪婪。他们在找某种血脉共鸣的钥匙，而小灵……正好契合。”
林沉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刀柄上，目光扫向远处海面。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盯上了中原的其他孩子？”她忽然问。
“有可能。”徐昭从舱内走出，“我刚查了密报附录，近三个月，北方三州共有十七名婴孩夜间失踪，官府归为狼患。但所有村落都在墙头发现了类似符灰的残留物。”
颜洛汐眼神一凛：“那是引魂粉，用来提取纯阳之气的。他们不仅想复活枢纽，还想培养新一代宿体。”
她猛地站直身体：“所以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他们完成仪式前，把根挖出来。”
“可我们现在人手不足，情报也不全。”徐昭提醒，“贸然行动，可能打草惊蛇。”
“那就先布网。”她语气冷静，“沧州只是第一步。我要让那些还忠于正道的人知道，有人回来了。不是为了权，不是为了利，是为了不让上一次的惨剧重演。”
她看向林沉：“你去联系青鸾卫残部，用老暗语‘月照西河’接头。徐昭负责联络玄医谷，带上我师父当年留下的玉牌为证。至于铁笔先生……”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书签，上面刻着半句诗，“我亲自去。”
“你现在状态不适合长途奔波。”林沉直言。
“所以我不会立刻动身。”她收起书签，“先在沧州落脚，等第一批人到齐，确认无诈，再分头行事。小灵留在船上，由信得过的老船工看护，每日换药巡脉，不得有误。”
林沉点头：“明白。”
夜风渐凉，船速放缓。前方港口灯火稀疏，几艘渔船静静停泊。一名水手跑来报告：“前方检查岗哨，需出示通行牒。”
颜洛汐从袖中取出一块黑铁令牌递出。那是她早年在商路行走时取得的私航凭证，至今未废。
片刻后，岗哨放行。
船缓缓靠岸，木板搭上码头。颜洛汐最后看了一眼舱内熟睡的小灵，转身提起外袍披上。
“明日辰时，老码头东侧茶棚见。”她说，“穿便服，不带兵器显眼物件。若有迟到或形迹可疑者，当场制伏，别让他开口。”
林沉与徐昭应声领命。
她踏上码头，脚步稳而轻。石板微潮，映着昏黄灯笼光。远处街角有狗吠声，还有小贩收摊的动静。
她没回头，只低声对身旁两人道：“这一回，我们不再是被动逃命的人。他们是暗处的蛇，我们就做执灯的猎手。”
话音落下，她忽然停下。
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痕，是之前对抗枢纽时留下的灼伤。此刻，那道疤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轻轻触碰。
她低头看了眼，皱眉。
林沉察觉异样：“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在月光下翻转手腕。那道疤痕的颜色，竟比平时深了一分，边缘泛着极淡的青灰。
就像……被什么东西认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