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像是从泥沼中挣扎而出：“你……怎么知道……”
颜洛汐没有回答，只是将破渊令残片又往前送了半寸。那符印边缘裂开一道细缝，蓝光渗入，与胸口翻涌的黑气纠缠在一起。她能感觉到，碑灵的意识正在剧烈震荡——它怕了。
三息间隙。
她猛地抬眼，目光穿过尘灰，精准落在轩辕凌身上。他几乎同时点头，剑锋微扬，一缕帝王真气凝于刃尖。慕容尘靠在断裂的石柱旁，手指悄然扣住腰间最后一件机关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第一息。轩辕凌踏前一步，剑气如虹，直劈上方虚空。那一处原本平静的空气骤然扭曲，一条肉眼难辨的能量回流通道被硬生生撕开，紫黑色雾气从中喷涌而出。
第二息。慕容尘暴起，左肩伤口崩裂，血洒半空。他掌力轰向地面符阵支点，碎石炸裂，阵纹寸断。地脉震颤，敌人体内黑气出现瞬间紊乱。
第三息。颜洛汐欺身而上，膝盖撞地也不松手，破渊令残片狠狠插入符印中心。轰的一声，蓝光炸开，敌人口中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剧烈抽搐。
“逆转！”她咬牙低喝。
残片中的力量顺着符链倒灌而下，沿着地底脉络疾驰，直抵三十丈下的玄铁匣。那块布满密文的石碑剧烈震动，碑面浮现出无数裂痕。插在中央的半截青铜钥匙发出刺耳嗡鸣，仿佛承受着某种逆向封印的压力。
碑灵怒吼。
整个遗迹开始坍塌。头顶巨石接连坠落，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黑雾凝聚成虚影，张牙舞爪扑向颜洛汐。她眼前发黑，精神力几近枯竭，却仍死死按住残片，不肯松手。
轩辕凌剑光如网，横扫而出。一道镇压符纹在空中成型，金光流转，将扑来的虚影逼退数尺。但他右臂紫痕猛然加深，整条手臂颤抖不止，显然已到极限。
“撑住。”他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慕容尘盘膝坐下，双手结印，指尖划过胸前旧伤，鲜血浸透衣襟。他低声念出一段古老禁咒，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刹那间，四周残存的阵基微微亮起，一圈淡金色光晕自地面升起，形成短暂庇护圈，将众人笼罩其中。
颜洛汐感受到压力稍减，立刻集中最后心神，催动体内仅存的精神力。舌尖早已麻木，她再次咬破，精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破渊令残片上。
系统仍在休眠，但她记得每一次技能传承中关于封印术的细节。她以血为引，在意识层面模拟完整的重启流程，借助残片与石碑的共鸣，强行将关键符链倒退至未激活状态。
碑文一道道熄灭。
黑雾哀鸣，如风中残烛，渐渐消散。那具摇晃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双膝跪地，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他的眼睛恢复清明，最后一刻看向颜洛汐，嘴唇微动，似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混着灰烬的血沫，随即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契约断了。
地底深处，石碑彻底黯淡，半截钥匙化作粉末，随风而逝。
颜洛汐脱力般后仰，靠上身后石柱，呼吸急促。她抬起手，掌心伤口还在渗血，指尖微微发抖。破渊令残片已经碎裂，只剩一点幽蓝余光在她指缝间闪烁，最终归于沉寂。
轩辕凌收剑入鞘，走过来站在她身旁。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抹去她脸侧一道不知何时划上的血痕。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慕容尘靠着石柱调息，肩头包扎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他抬头望向穹顶裂缝，天边已有微光透入，映在他疲惫却平静的眼中。
四周安静下来。
亲卫们陆续从掩体后走出，有人搀扶伤员，有人清理碎石。一名年轻侍卫突然踉跄几步，抱住头蹲下，口中喃喃自语。另一人冲过去要扶他，却被他挥拳打中鼻梁，鲜血直流。
颜洛汐立刻警觉，强撑起身，逐一看过每名队员。她用心灵洞察轻轻触碰他们的意识，引导混乱的情绪归于平稳。有人哭出声，有人呕吐不止，但都在她温和却坚定的干预下慢慢安静下来。
最后，她走向抱着小灵的亲卫。
孩子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体温低得吓人。她心头一紧，立刻将他抱入怀中，一手贴在他后背，缓缓输入自身灵气。小灵体内似乎有股无形之力在排斥外来能量，她不敢贸然前进，只能一点一点渗透，唤醒他与系统相连的天赋共鸣。
许久，小灵睫毛轻颤，呼吸逐渐平稳，掌心那道灰褐色印记也开始淡化。
她松了口气，将脸贴在他额头上，闭眼片刻。
晨风从穹顶裂缝吹进来，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远处传来鸟鸣，一声接一声，清脆而鲜活。废墟之上，尘埃缓缓落下，阳光斜照进来，照亮她肩头未干的血迹和散落的发丝。
轩辕凌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慕容尘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走到她身边蹲下：“接下来怎么办？”
她睁开眼，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又望向那片透光的裂缝：“先带所有人出去。然后……查当年参与封印的人名单。”
“你知道是谁？”轩辕凌问。
“我不知道名字。”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但我知道，他还活着。而且，他知道我们已经毁了他的计划。”
慕容尘冷笑一声：“那就等他来找我们。”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小灵搂得更紧了些。
风更大了，吹动碎石滚动，吹起她的衣角。远处一只灰羽山雀落在断墙上，歪头看了看这群满身伤痕的人，扑棱翅膀飞走了。
阳光终于完全照进核心区域，驱散最后一丝阴冷。
颜洛汐靠在石柱上，指尖轻轻抚过小灵的脸颊。孩子眉头微动，往她怀里蹭了蹭，呼吸均匀。
轩辕凌站在她右侧，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视四周废墟。
慕容尘撕下衣摆重新包扎肩伤，血很快又渗出来，他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四人静立原地，谁也没有动。
风吹落一块碎石，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溅起一小团灰尘。
小灵的指尖忽然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