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掌力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的灵压仍在压迫着岩壁上的符文。颜洛汐靠着石碑，指尖扣着碎石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灼热的能量正缓缓退去，金身护脉的余韵在经脉中游走，带来一阵阵刺痛般的麻痹。
她没有抬头，却用眼角余光扫过敌阵。
两名黑衣人站在后列，握刀的手微微发颤。其中一人嘴角带血，倒在地上半晌无人搀扶，另一人几次想上前，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他们的眼神不是盯着她，而是时不时瞟向老者掌心——那里墨纹明灭不定，像极了即将燃尽的火苗。
颜洛汐忽然笑了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洞窟的寂静：“你连自己人都不救，还指望谁替你卖命？”
老者猛地转头，目光如刀割来。
她却不退反进，撑着石碑站直身体，将清心伏魔铃举到胸前：“方才那一击，是你让手下垫在前面，才挡下我半成反击之力。若非如此，你现在早已受创。”她说完，顿了顿，视线落在那名受伤未起的黑衣人身上，“他为你挡了伤，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同生共死’？”
那人身体一僵，艰难地抬起头。
“闭嘴！”老者低喝，掌心灵流翻涌，一圈灰黑气劲猛然扩散，逼得众人后退一步，“谁敢听她挑拨，便是叛我！”
话音未落，他反手一掌拍向身旁一名年轻属下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踉跄跌出三步，撞在岩壁上滑落下来，面露惊惧。
全场骤然安静。
颜洛汐眼神微闪。这一掌，并非为了震慑敌人，而是杀鸡儆猴。可越是如此，越说明这些人并非铁板一块。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你们也想变强，对吧？可他拿到灵珠之后，会分你们一丝好处吗？还是说，等你们都死了，他一个人独吞这机缘？”
没人回应。
但有人握刀的手松了半寸。
夔猊趴伏在侧，虽无法起身，却在此时喉咙震动，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那声音不似攻击，反倒像是某种唤醒——沉重、缓慢，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老者脸色一变，厉声道：“攻！”
命令下达，五名黑衣人向前逼近。可就在踏出第一步时，两人脚步迟疑，只挪了半步便停住。其余三人冲出数尺，却发现身后无人跟上。
攻势瞬间瓦解。
颜洛汐立刻抓住破绽，朗声道：“你们也是修行之人，为何甘愿做他的棋子？他用逆脉之法强行催动灵力，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能护得了谁？方才那一掌，分明是怕我看出破绽，拿你们当盾牌！”
“够了！”老者怒极，抬掌欲轰。
可就在这时，一名年轻黑衣人突然开口：“师父……我们真的还有胜算吗？”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
老者掌势一顿，缓缓转头看向那人，眼中寒意暴涨。
“你说什么？”他声音极轻，却令人脊背发凉。
那人嘴唇发白，却仍站着没动：“刚才那几击，她都避开了……我们冲上去，只会白白送死。”
另有一人低声附和：“灵珠现世千年一次，凭什么只能他一个人得？”
老者瞳孔骤缩。
下一瞬，他掌风横扫而出，直击那名质疑者胸口。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上，再无声息。
其余几人齐齐后退。
颜洛汐冷笑：“看到了吗？你们在他眼里，从来就不是同伴，只是工具。用完即弃。”
“你给我闭嘴！”老者怒吼，额角青筋暴起，掌心墨纹剧烈闪烁，显然情绪波动已影响灵力运转。
她却不为所动，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怕的不是我，是你身后这些人。一旦他们意识到你能被打败，就会反噬你。”
老者呼吸一滞。
她继续道：“你以为靠暴力就能镇住所有人？可人心不是石头，压得越狠，裂得越快。”
“住口！”他又是一掌轰出，这次目标直指颜洛汐。
她早有准备，迅速侧身避开，掌风擦过肩头，布料撕裂，皮肉火辣作痛。但她没有停下，借着翻滚之势靠近灵珠凹槽，手指再次抚上那块沾血的碎石。
“你们以为他是强者，可他现在每出一招都要停顿调息，这是强行催力的结果！他已经不行了！”她大声道，“你们若再盲目追随，只会陪他一起死！”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两名黑衣人悄悄后退，脱离战线。还有一人低头看着手中长刀，眼神挣扎。
老者察觉异样，猛地转身，怒视剩余属下：“谁敢退，杀无赦！”
可这一次，没人再上前。
他站在原地，掌心墨纹忽明忽暗，左颊焦痕渗出血丝，呼吸比之前沉重许多。方才接连出手，加上情绪激荡，逆脉之法带来的反噬正在加剧。
颜洛汐靠在石碑旁，喘息未定，却始终盯着敌阵变化。她知道，此刻不能追击，也不能沉默。必须再添一把火。
她举起清心伏魔铃，裂痕在微光下格外显眼：“这铃铛能净魂驱邪，你们之中，有人被种了控心术吧？否则怎么会死忠于一个随时可能崩盘的主子？”
一名黑衣人猛然抬头，眼中闪过惊疑。
她捕捉到了那一瞬的动摇，立刻追问：“你是不是总觉得神志不清？夜里做梦会听见低语？那是他在你们识海里埋下的禁制！等他夺了灵珠，第一个清除的就是你们的记忆！”
那人手一抖，刀尖垂地。
老者终于意识到不对，转身就想动手压制。
可就在他抬手的刹那，颜洛汐猛地将铃铛砸向地面！
“铛——”
一声脆响，残存的净魂之力震荡开来，形成一圈无形波纹。几名黑衣人同时捂住头颅，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啊！”有人惨叫出声。
老者怒不可遏，反手一道灵刃劈向颜洛汐。她勉强抬臂格挡，被震得后退两步，肋骨处传来钝痛，几乎跪倒。
但她嘴角扬起。
因为她看见，那几名抱头的黑衣人中，有一人缓缓放下了手，眼神清明了许多。
“原来……是真的。”那人喃喃道，抬头看向老者，“你一直在骗我们。”
老者脸色铁青：“你敢背叛我？”
“是你先背叛了我们。”那人握紧刀柄，声音发颤，“你说带我们得道成仙，结果只是让你自己突破瓶颈。你说同生共死，可我们受伤时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后退。
老者环视四周，发现原本整齐的队伍已然涣散。有人收刀，有人转身欲走，甚至有人悄悄朝洞口方向移动。
他怒极反笑：“好，很好。既然你们都想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他双掌合拢，掌心墨纹骤然爆亮，竟开始逆转经脉，强行抽取体内最后一股精元之力。
颜洛汐瞳孔一缩。
“他在拼命。”系统的声音在识海响起，“这一击若是完成，方圆十丈内都会被毁灭性灵压覆盖。”
“能拦住吗？”她问。
“以你现在的状态，挡不住。”
她咬牙，目光扫过那些仍在犹豫的黑衣人。
“你们还站在这里，是想等他拉着你们一起死吗？”她高声喊道，“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有人动了。
一名黑衣人扔下长刀，转身就跑。紧接着，第二人、第三人相继撤离。
老者怒吼：“逃者杀无赦！”
他掌力凝聚，一道灰黑光柱直冲而出，追击逃跑者。那人只奔出数步，就被光柱贯穿，当场毙命。
可这一击，也耗尽了他最后的灵力。
掌心墨纹瞬间黯淡，整个人晃了晃，单膝跪地。
颜洛汐屏住呼吸。
她看到，剩下的四名黑衣人彼此对视一眼，缓缓后退，无人再上前效忠。
老者抬起头，满目猩红：“你们……全都该死！”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双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颜洛汐缓缓抬起手，将清心伏魔铃重新握紧。她的手臂还在流血，铃铛表面沾着血迹，裂痕更深了一分。
她看着老者，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你还剩下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