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敲击声在通道里回荡，三短一长，停顿，再重复。
颜洛汐猛地转身，背贴石壁，一手将小灵护在胸前，另一手悄然按住腰间短刃。她的呼吸压得极低，目光死死盯住右前方那片幽暗斜道的入口。刚才那一串节奏，像一根细线，从记忆深处猛地拽出一段早已尘封的画面——父亲坐在灯下，用匕首轻轻敲击铜壶底，教她最基础的联络暗号。
可这里不该有任何人。
她闭了闭眼，指尖微动，唤出系统：“扫描前方区域，有没有生命体征？”
【能量恢复中……当前仅能维持基础监测……前方气流紊乱，存在干扰源……无法确认具体数量……】
她眉心一沉。不是没有，而是“无法确认”。
小灵在她怀里轻轻抽了一下手指，眼皮颤动，却没有睁眼。她低头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安抚，忽然间，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听见的。
它直接出现在脑海里，低沉、空旷，仿佛来自极远又极近的地方：“回头是岸，莫入深渊。”
她瞳孔微缩。
“前方之路，非人所行。”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周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连风都停了。玉匣在怀中微微发烫，表面纹路闪了一下蓝光，随即又暗下去。
小灵猛地睁眼，小手一把攥紧她的衣襟，嘴唇哆嗦着，却没发出声音。
颜洛汐没动，也没问是谁在说话。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盯着那条向下倾斜的通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在看我。若真为我好，就明说危险何在。若只为阻我前行，那我不退。”
寂静。
几息之后，系统断续传来提示：【精神波频消失……残留波动正在消散……推测为定向意识投射……非实体接触……】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肩头略松。
不是幻觉，也不是陷阱触发的幻音。那是某种存在，刻意传递信息给她。目的不明，敌友未分，但能穿透系统屏障直接作用于意识，绝非寻常。
她低头看向小灵。孩子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显然也被刚才那道声音冲击到了神识。可他的眼神很清，没有恐惧，反而带着一丝警觉，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她还未能察觉的东西。
“你还好吗？”她低声问。
小灵抿着嘴，轻轻点头，然后抬起小手，指向右侧通道深处，指尖微微颤抖。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脑中飞快权衡。左边直行通道已被巨石封死，退路断绝；右边斜下是唯一通路，却在系统预警中检测到“非人类波动”。如今再加上这神秘警告……三条线索指向同一个结论：前方有异。
但她不能停。
祖母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别让人踩进泥里”的模样还在眼前；亡国那夜火光映着百姓哭喊的脸仍刻在心里；还有轩辕凌在宫门前望着她远去时那一句“你若不归，山河无色”……她走过那么多命途，每一次都是踩着血和痛走出来的。现在让她因为一句模糊警告就止步？
不可能。
她将玉匣重新收回怀中，调整了一下背上小灵的位置，确保他抱得更稳。短刃握在右手，刀柄上的纹路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实感。
“我们走。”她说。
脚步落下，极轻，沿着墙边推进。每一步都先以脚尖试探地面，确认无异常压力反馈后再全脚掌落地。系统在后台持续运行，监测着前方三丈内的气流变化与能量起伏。
刚迈入斜道第一级台阶，玉匣忽然震了一下。
她立刻停步。
【检测到微弱生物电场……频率不稳定……类似活体组织代谢反应……但结构异常……】系统提示音比平时慢半拍，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拉长了。
她屏住呼吸，目光扫过两侧墙面。石面光滑，符纹静止，看不出异样。可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进时，眼角余光瞥见左侧灯槽内，那层幽蓝光膜竟缓缓流动起来，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拨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细微的裂痕从灯槽边缘蔓延而出，无声无息。
她迅速后退半步，同时将小灵往高处托了托。几乎在同一刹那，整面墙发出轻微“咔”声，像是内部机械松动。
“不对劲。”她喃喃。
这不是机关启动的节奏。更像是……某种东西，在墙后苏醒。
小灵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他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前方黑暗，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三十步外，通道拐角处的地面上，有一小滩水渍。在蓝光映照下泛着油亮光泽，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银色反光，像汞，却不流动。
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片薄瓷片，小心翼翼伸出去触碰那滩液体。
瓷片刚沾上表面，整团液体猛然收缩，向内塌陷成一个圆点，随即“啪”地弹起一滴，朝她脸侧飞来！
她偏头避开，那滴液体撞在墙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墙面竟被腐蚀出一个小坑。
她心头一凛。
毒。
而且是有活性的。
她立刻召回系统：“分析成分！能否中和？”
【初步判定含剧毒矿物与未知有机质混合物……具轻微趋热性……建议避免体表接触……净化需消耗中级能量包……当前能量不足……】
她咬牙，收起瓷片，转而从腰侧取下一小段麻绳，绑上碎石，抛向那片区域中央。
石头落地，液体再次波动，但这次没有攻击。它只是缓缓扩散，将石头包裹其中。不过十息时间，石头表面已出现蜂窝状蚀孔。
“它在进食。”她低声说。
小灵靠在她肩上，气息越来越弱。她知道不能再拖。高烧加上神识震荡，他已经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区，否则不用敌人出手，他自己就会倒下。
她环顾四周，忽然注意到头顶岩壁上有几道纵向沟槽，像是通风口。空气确实是从那个方向吹来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
有风，说明通外界或更大空间。
她做出决定。
不再沿地面推进，改为贴墙移动，尽量避开低洼地带。同时调动心灵洞察，每隔五步释放一次短暂扫描，捕捉空气中是否存在隐匿的生命信号。
第三次释放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团模糊的影子蜷伏在上方沟槽内，肢体扭曲，关节反折，正缓缓转动头部，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她立刻中断能力，冷汗滑落。
不是人形。
至少，不是正常意义上的活物。
她放慢脚步，却未停下。反而将玉匣取出，悄悄调至最低功率输出，让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能量脉冲——就像心跳一样规律，但频率与之前激活灯槽时不同。
这是个赌注。
如果那东西依赖能量感知猎食，那么这点波动足以吸引它的注意，却又不至于引爆全面攻击。
果然，上方沟槽传来一丝极轻的摩擦声，像是鳞片刮过岩石。那团影子动了，缓缓向另一侧挪移，远离她们的路线。
她抓紧时机，加快步伐，抱着小灵快速穿过那段危险区域。
直到转过第二个弯道，确认身后再无异动，她才靠在墙上稍作喘息。
玉匣此时已发烫，系统提示能量即将耗尽。
小灵在她怀里轻轻哼了一声，终于睁开眼，声音虚弱：“母后……它……在等我们……更深的地方……”
她抚着他后背，点头：“我知道。”
她望着前方依旧深不见底的通道，眼中没有惧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
警告来了，陷阱现了，敌人藏在暗处窥视。
可她已经走到这里。
脚下的石阶仍在向下延伸，一级，又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