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裂缝蜿蜒而去，像一条细线牵向地底深处。敌首领瞳孔骤缩，脚下不自觉后退半步，连带着整个阵型都出现了一瞬迟滞。
颜洛汐没有追击。
她闭了闭眼，压下眉心那股撕裂般的钝痛。刚才强行发动心灵洞察，又接连使用物品具现和匕首引血，体内灵力几乎见底。但她不能倒，也不敢松手——掌心里的铜哨还带着体温，那是她唯一能掌控节奏的武器。
三息之间，她睁开眼，目光扫过敌阵。
左翼两名黑袍人正调整站位，脚步错乱，与中军之间拉开一道不足两尺的空隙。传令者站在后方高石上，手中骨符每一次挥动，都会让铃声提前半拍响起。而那持铃之人，在共鸣被打断后，需要多花一瞬重新凝神。
漏洞存在的时间极短，但足够一次突袭。
“轩辕凌。”她低声道，左手轻轻按住他剑柄，“别正面破阵。”
轩辕凌侧目看她，眼中仍有战意未平。
“他们要我们冲。”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一动，就落进他们的节拍里。”
她抬手，将铜哨送入口中，指尖在哨身第三孔处微微一扣——这是商贾集市驱赶灵兽时用的变调手法，能引发短暂的频率偏移。
哨音尖锐而出。
持铃者手臂一震，铃舌撞壁发出杂音。阵法尚未完全成型的符文顿时扭曲一分，左翼黑袍人立刻抬手稳阵，脚步再次错开。
就是现在。
她吹出第二声哨响，短促而急切。
慕容尘几乎是同时跃出，折扇一展，扇骨末端弹出三枚薄刃，直取中路传令者面门。两名亲卫紧随其后，刀光横掠，逼得前方敌人举盾格挡。
“走！”她一声令下。
亲卫队长立即带主力贴墙潜行，借着烟雾残余的遮掩，绕向敌阵左翼后方。脚步轻如落叶，没人发出一点声响。
敌首领察觉不对，厉喝：“回防！封左——”
话未说完，左侧已有惨叫传来。
一名黑袍人咽喉被割，捂颈倒地。另一人刚转身应敌，胸口已被短刀贯穿。亲卫们动作迅猛，专挑衔接薄弱处下手，瞬间斩断两人退路，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收手！”颜洛汐挥手示意。
突击队没有恋战，迅速后撤。敌方后备力量已从两侧包抄而来，若再迟一步，就会陷入夹击。
尘土飞扬中，众人退回原位。亲卫队长肩头带伤，但仍稳稳立在她身前。
战场一时陷入死寂。
敌首领站在高石上，脸色铁青。左翼缺口虽已被填补，但阵型已乱，原本严密的半圆封锁出现了一道凹陷。那名持铃者低头检查铃体，发现边缘裂纹比之前更宽，共鸣时竟有轻微颤音。
“你算准了他们会补缺。”轩辕凌低声说，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点了点头，呼吸略显沉重，但眼神未动。“他们怕乱，所以一破就补。补得越急，破绽越多。”
她缓缓抬起手，将铜哨收回袖中。系统界面在识海一闪而过：物品具现已冷却，可再具现一次Lv.1物品。时空回溯仍保留一次，未使用。
够了。
她看向敌阵后方那片灰雾，心中已有判断——这一战，对方真正的目的不是杀她，而是逼她动、逼她逃、逼她一步步走向祭坛的牵引范围。可现在，她反过来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他们在等一个信号。”她低声对轩辕凌说，“不是我们离开城门，而是我们彻底失控。”
“所以你故意让他们看到破绽？”轩辕凌问。
“不。”她嘴角微扬，“我是让他们知道，我看得到破绽。”
远处，敌首领终于从高石跃下，亲自走到阵前。他不再笑，也不再言语，只是抬起手，缓缓摘下了另一侧兜帽。
露出的不是脸，而是一块青铜面具，上面刻着扭曲的符文。他将面具戴好，双手交叠于胸前，整个人的气息骤然沉了下来。
紧接着，地面震动再次传来。
不是裂缝扩张，而是某种规律性的震颤，像是鼓声，又像是心跳。
“新的指令来了。”慕容尘靠在墙边，折扇收拢，指尖沾着敌人的血，“节奏变了。”
颜洛汐眯起眼。
果然，敌阵开始缓慢移动。不再是死守半圆，而是以中军为核心，逐步向两侧展开，形成一个倒V字形攻势。传令者的骨符挥动频率加快，铃声也由单音变为双音交替，显然在尝试建立新的共鸣模式。
“他们在重组阵法。”她说，“这次不会留那么大空档。”
“那就逼他们再乱一次。”轩辕凌握紧剑柄。
她摇头：“不用强攻。让他们自己犯错。”
她转向亲卫队长：“刚才突袭时，有没有注意到他们补位的速度？”
“左侧比右侧慢近两息。”亲卫队长答，“像是有人在刻意拖延。”
她眼神一凝。
果然有问题。
这些黑袍人看似一体，实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在执行命令，也有人……在观望。
“慕容尘。”她忽然开口。
“嗯？”
“你刚才那一击，目标是传令者，但他身边那个穿暗红内衬的，反应比其他人快。”
慕容尘挑眉：“你是说，真正发号施令的，不是拿骨符的那个？”
“或许都不是。”她盯着那片灰雾深处，“发令的，根本不在阵中。”
战场再度安静下来。
敌阵已完成重组，倒V形缓缓推进，每一步落下，地面震颤便加重一分。铃声与脚步同步，形成一种压迫性的节奏，试图瓦解己方士气。
小灵在襁褓中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微蹙，呼吸变得浅而急。
抱他的侍卫察觉异样，低声唤道：“小姐，孩子好像不太舒服。”
颜洛汐立刻转身，伸手探了探小灵额头。温度正常，但脉搏有些紊乱，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形牵引。
她心头一紧。
孩子的血脉感应正在增强。
不能再拖。
她拔出匕首，猛然插入脚下裂缝之中。刀身没入三寸，震荡之力顺着地脉扩散，激起一片尘土，遮蔽了敌方视线。
“退后十步，列防御阵。”她下令。
队伍有序后撤，稳守墙角原地。亲卫们刀剑出鞘，蓄势待发。
敌阵逼近至二十步外，停下。
双方对峙，战火未熄。
颜洛汐站在最前方，左手按在匕首上，右手隐于袖中，指尖轻触铜哨。她目光如刃，扫过敌阵每一个细节。
突然，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铃声的余韵：
“你们的阵，缺了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