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灵吐出那三个字的瞬间，颜洛汐的手指猛地收紧。
明心珠的光还在掌心跳动，可她已来不及再往前一步。那笑声像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蛇，缠住她的四肢，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她膝盖一软，刀柄撑进泥中，才没让自己倒下。
“闭眼。”她低喝，声音压得极沉，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小灵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僵在她怀里，脸埋进她肩窝，呼吸又浅又急。她用胳膊将他死死护住，另一只手迅速摸出半张焦边符纸，指尖划破皮肤，血珠滚落，在符上勾出一道短痕。系统能量被强行牵引，薄光一闪，罩住两人。
雾气开始翻腾。
不是风推动，而是某种东西在移动——前方三十步外，原本空荡的地面缓缓隆起，像是地下有巨物正要破土而出。泥土无声裂开，草根断裂，碎石浮起半寸又落下。那团黑影最初只是轮廓模糊的一片，转眼间便拔高、膨胀，十丈高的身形矗立在迷雾中央，双目位置燃起两簇幽绿火焰。
没有五官，没有形体细节，只有层层叠叠的黑雾在它周身流转，隐约可见无数扭曲面孔在其中挣扎，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压迫感随之而来。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冷水，肺部火辣辣地疼。颜洛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血液流动仿佛被冻住。她咬牙撑住，额角渗出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系统迟迟未回应。
她试着在脑中唤了一声，依旧没有动静。再看视野边缘，原本浮动的数据流早已扭曲成乱码，连最基础的能量读数都无法显示。这地方，已经被彻底屏蔽。
黑影静止了几息。
然后，它动了。
左脚抬起，落下。
地面龟裂，蛛网般的缝隙迅速蔓延，一直延伸到她脚下三尺处停住。震感顺着刀柄传上来，虎口发麻。她没动，也没退，只是将小灵往身后拉了半步，自己挡在前面。
第二步落下时，她听见了。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的笑声，低沉、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回响。那声音一荡，她身旁两名随行护卫当场跪倒，一人呕出黑血，另一人七窍渗出血丝，抽搐着瘫在地上。
小灵突然抬手，指尖颤抖地指向黑影胸口的位置。
“那里……有心跳。”他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和我……一样。”
颜洛汐瞳孔一缩。
她立刻调动残余灵力，短暂开启心灵洞察。视野骤变，数据流虽乱，但仍捕捉到一帧画面——那黑影核心处，竟有一团与小灵脑波极为相似的精神频率在搏动，节奏稳定，如同脉搏。
这不是模仿。
是共鸣。
她忽然明白为何娃娃会发出类似小灵的笑声，为何井底信号与孩子预警波段重合。这个存在，一直在借用纯净精神力作为运转媒介，而小灵的能力，恰好成了它的养分来源之一。
难怪系统会发出红色警报。
也难怪它会对她们步步紧逼。
她缓缓收回目光，手指扣紧刀柄。明心珠被收进袖中，此刻再亮起光芒，只会引来更强的反噬。她需要冷静，需要判断，而不是贸然激化冲突。
黑影停下脚步。
两团绿火直直对着她，没有眨动，也没有移开。它不动了，可压迫感却没有减弱，反而持续加重。四周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卷曲，石块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连空气都似乎凝固成固体。
颜洛汐知道，这是领域压制。
对方已经在宣告主权——这片空间，由它主宰。
但她不能退。
退一步，小灵就会暴露在更强烈的侵蚀之下；退一步，所有之前的努力都将白费。她必须撑住，哪怕只是多争取几息时间，也好让系统恢复运作，或者找到反击契机。
她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压下喉间的腥甜。双手交错，在胸前画出一个逆向封印手势。这是她早年从古籍中学来的禁术前置式，虽无法发动完整咒法，但能短暂阻断外界精神链接。
指尖刚完成最后一笔，黑影忽然抬手。
那只“手”并非实体，更像是由浓雾凝聚而成的巨大轮廓，五指张开，朝她缓缓抓来。
不是攻击，是试探。
她在等它出手，它也在等她反应。
就在那手掌即将触及三尺距离时，小灵猛地抬头，银瞳再次浮现，嘴唇无声开合，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他的身体微微前倾，似要挣脱她的控制。
“别！”颜洛汐一把将他拽回，手臂勒紧，同时右手疾挥，在地面划出一道弧形血痕。这是临时改写的驱离符，以自身精血为引，专破精神牵引。
血痕燃起微弱红光，持续不到两秒便熄灭。
但有效。
小灵晃了晃脑袋，银瞳褪去，重新靠回她肩头。
黑影的动作顿住了。
绿焰微微摇曳，仿佛在观察，在思考。
片刻后，它缓缓放下手臂。
然后，它开口了。
没有嘴巴，可声音却清晰响起，低沉如钟鸣，每一个字都像敲在骨头上的重锤：“你……不该来。”
颜洛汐没答。
她只是抬起头，直视那对燃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来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黑影胸口那团搏动的频率突然加快。
绿焰暴涨，雾气翻涌，整个空间的压迫感猛然提升。她脚下一沉，膝盖几乎跪地，全靠刀尖支撑才稳住身形。耳边传来细微的骨裂声，是肋骨在重压下发出的警告。
小灵蜷缩着，小手死死攥住她的衣角。
她没有松手。
刀柄上的血渍已经干涸，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她盯着那团黑影，等着它的下一步动作。
它笑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笑，不再是脑海中的回响，而是从它所在的位置扩散开来的实体声波。笑声一起，地面裂缝中喷出灰黑色气体，空气中弥漫开腐朽的气息。
它向前迈了一步。
她握紧刀柄，脊背挺直。
刀尖仍在地上，插得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