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打着哈哈，并不想接他的话茬子。
谢明扬买凶杀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也不知道谢宏文此刻云淡风轻坐在这里说些避重就轻的话是要做什么。
“谢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有操心的不好吗，像我这种孤家寡人羡慕都来不及”
说话的是吊儿郎当的中年糙汉，跨腿坐在太师椅上，笑得一脸痞气。
正是如今施家家主施雄，原先施家本轮不上他做家主的，他是庶出，又早早被逐出家门，当过边防军，但是听说犯了错被主将逐出军营后，跟北盘山的流匪混上了。
若不是早些年施家家主争斗太严重，导致施家子弟基本都死完了也不会轮上他来做施家的主。
他当了家主后偏还高傲起来，非要娶个世家贵女才肯，有巴结的他看不上，以至于到现在美妾外室一大堆，却没有个正妻掌家。
“.....”
谢宏文瞧不上他，只端着茶喝，不接他的话茬。
不止谢宏文看不上他，这几大世家就没人能瞧得上他。
施家虽然排在薛家和唐家之前，但是名声可不咋地。
施雄接手施家之后，大家原以为施家就要倒了，可谁知这小子是有些混劲儿在身上的。
一把将施家原来的生意都卖了，一头扎进了世家最瞧不上眼的产业里。
挣得要不是赌场，要不就是风月场，再不然就是跟各地的流匪们暗通款曲，总而言之，三教九流他都能纠集在一起。
见众人都自说自话不理会他。
施雄冷哼了一声，道：“哟，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得谢家大小姐的架子大哈”
几个空有闲职的亲王接他的话茬。
“谁说不是呢”
施老七愿意受他们的奉承，在其他世家里施家不受待见，但是在皇亲贵戚里，他算是个人物，他也享受一众人前呼后拥的感觉。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为首的是赵家大公子赵怀阳，身着月白的圆领窄袖袍衫，白玉冠发，腰间束着一条宽边革带，镶嵌着玉石和金银饰物，贵气逼人。
少年意气风发，眉目俊朗，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嚣张却不显张扬，昂首阔步踏进来。
除了上座的赵钦图，谢宏文，以及一直在一旁假寐的秦家家主秦岳，其余人都站起来相迎。
派头十足，阵仗之大，几乎几十个世家候选人，家主，一些陪审的皇亲贵戚，还有主审的官员们都齐刷刷站起来冲他作揖，叫上一声：“赵公子”
赵怀阳走到哪儿向来都是众星捧月的，他早就习以为常，礼貌笑着摆摆手让众人落座。
“祖父”
他先拜见的是赵钦图，赵钦图微微点点头，他才冲龙椅上的皇帝行礼。
“拜见陛下”
梁兴脸色如常，招呼他入座。
“坐吧”
世家掌权的朝廷，梁兴又是赵家扶上龙椅的，在赵家面前，他不跪地给赵怀阳行礼就不错了，哪儿能真的让这未来的赵家家主行礼？
茶吃了又吃，世家各人都各怀鬼胎。
大家在等的可不是区区一个谢明扬来不来受审的消息。
各大世家早就派人去搜寻阿什等人的下落了，现在就看谁家的消息最先传来了。
茶吃了一盏又一盏，会堂里众人都不好说得太过，虚情假意奉承着，都没把‘你谢家今日就要完蛋’的话挑开了说。
直到一个时辰后，谢明扬才姗姗来迟。
小姑娘穿着一身浅色襦裙，身材纤细，露出的额头还留有淤青，半截脖颈上还有一道血印，看起来确实如消息中说的，被山匪打劫的样子。
可大家心里也清楚，这皇城才不远，哪里来的山匪有这么大的胆子？
谢明扬年纪小，却丝毫不惧怕众人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朝着谢宏文走去。
“祖父”
她声音清脆，响亮，丝毫不怯场。
跟赵柏月如出一辙。
按理来说，她应该先问候赵钦图和秦岳的，但是谢明扬却丝毫没有顾及二人，第一个就向谢宏文行礼，让谢宏文极为满意。
“我儿不懂事，各位见谅”
谢宏文笑着让上座的赵钦图和秦岳不要见怪，实则心里暗爽得一匹。
谢明扬也不接话茬，随即向上座的皇帝问好：“陛下万安”
谢宏文嘴角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子后了。
谢明扬的目中无人，非常合他的心意！
梁兴打量着赵钦图的脸色，咳嗽了一声不知该不该赐坐。
毕竟大家就是来审这小姑娘的，现在人也来了，这些世家大族都没发话，他也不敢随意处置谢明扬。
随即急忙递眼神给主审的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只觉得汗流浃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这些世家大族斗法，他们生怕说错话得罪人，但是皇帝发话了，他又不得不出来。
正要开口说话，有人却岔在了他前头。
“这就是谢大小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赵怀阳坐在赵钦图的右后方，狭长的丹凤眼正打量着谢明扬。
大理寺卿急忙擦汗退回原位。
谢明扬寻声看过去，冷冷扫了他一眼，眼神冷清又带着不容小觑的寒芒。
“......”
她想杀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赵怀阳从这个眼神里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正准备细究，谢明扬已经转开了目光，全程冷淡又疏离。
仿佛刚才感受到的杀意是他的错觉。
谢明扬嚣张得有些过分，仿佛赵怀阳还不配她答话，转身就朝着谢宏文身边的座位走去。
谢宏文旁边的椅子上坐的是谢家十四爷的小儿子谢明修，年岁比谢明扬还长两岁，但是大前年入了谢家的龙武军，很得谢宏文看中，特地给他安排了旁边的位置。
看谢明扬目不斜视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知为何，他竟然下意识想起身让座，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手不自觉抓紧了座椅的把手。
眼看谢明扬越来越近，不知为何，他内心的恐慌却越来越大。
明明是个小姑娘，面色看似平静，他却觉得她眼神里面藏着无数的波涛，像是要将他淹没，让他心底胆寒。
不只是他，几个面朝谢明扬的家主都看得分明。
谢明扬，不是只幼虎，倒像只已经蓄势待发的成年猛虎。
这种认知，让大家都心里一惊。
越靠近，那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就越让人感到害怕。
噌的一声！
谢明修不受控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等惊觉自己的失态时，他下意识看向谢宏文，只接触到谢宏文眼中的不满和失望。
见众人都看着他，他咽了咽口水，本想继续坐下，可谁知，谢明扬却开口了。
“还不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