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杨舟进退两难之际,一骑斥候快马冲破人群,翻身下跪急报:
“报——五里外发现上万兵马正向西峰府疾行!”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哗然一片。
方才还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不安,恐慌如潮水般蔓延。
“既然如此,”陈杨舟趁机朗声道,“那便战场上见真章!”
她心中暗松一口气,这个突如其来的军情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那假冒的沈正豪闻言,顿时冷汗涔涔。
不是说只需装装样子么?怎么竟要真刀真枪上阵?
裘哲则是皱起眉头。
难道是朝廷已经察觉白马军的存在,特派兵前来清剿?
这不可能啊?他每月呈递的边关巡防奏报都将白马军的踪迹抹得干干净净,奏折里从来只字未提,朝廷究竟是从何得知?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猛地瞪向任威。
莫非是他?既然得不到白马军,便宁可毁掉,所以暗中向朝廷告密?
同样面带疑惑的任威被裘哲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莫名其妙。
此时百姓已乱作一团。
“该不会是北渊人打来了吧?”
“不要自己吓自己,雄关离这远着呢,咱这跟京城不是一个方向,北渊来这干什么。”
话音未落,更大的骚动从人群后方传来。
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广场,转眼间已乱作一团,推搡声、哭喊声、惊呼声交织成一片。
陈杨舟纵身跃上高台,举起手中的长枪高呼:“西峰府的父老乡亲们——”
“无论来者是敌是友,我白马军必将誓死守护西峰府!若真是北渊来犯,便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中原儿女的血性!”
不知为何,她这话一出,瞬间就将躁动不安的人群定了下来,仿佛是有魔力一般。
“请诸位都有序回到家中,真有什么事,有咱当兵的顶着呢!”
这话如定心丸般奏效,原本混乱的人群开始有序疏散。
陈杨舟转身面向裘哲,抱拳道:“裘大人,眼下强敌将至,不是争论真伪之时。若您信得过,我愿领兵迎敌。”
裘哲闻言面色一沉,当即就断然回绝,“不必了。西峰府自有官兵御敌,不劳外人插手。”
开什么玩笑?他苦心经营至今,好不容易将五万白马军握在手中,岂容这来历不明的家伙染指兵权?
更何况,若真让此人领兵得胜,他在军中的威望岂非要一落千丈?
躲在人群里的小石头急得直跺脚。
大哥何必管这闲事!让他们打去,等两败俱伤再来收拾残局多好!既然有人敢冒充白马将军,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但陈杨舟岂是这般计较之人。
在她看来,百姓安危远重于个人恩怨。
“既如此,林某愿略尽绵薄之力,任凭差遣。”陈杨舟抱拳沉声道。
常朵听着二人的对话,眉角凝着一抹冷霜。
她苦心经营至今,为的便是将白马军牢牢掌控在手,岂容这突如其来的“白马将军”坏了大计?
此人,留不得。
想到这,她缓步来到裘哲身侧,压低声音道:“大人,不妨暂且依他?此人既有些本事,正好借他之力御敌。待战事平息,这把刀若卷了刃,或是折在阵前……那也是他个人过错,与大人何干?”
裘哲目光闪烁,显是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却仍迟疑不决。
常朵见状,声音又压低几分,“大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须知这世上——唯有死人,才永远不会与我们相争。”
听着常朵这带着蛊惑的话,裘哲喉结滚动,终是咬牙道:“就……依你之计。”
“是。”
常朵垂首应道,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裘哲侧头看向陈杨舟,“你既要逞这个能,本官便允了你。只是刀剑无眼,若有个闪失……可莫要怪到官府头上。”
“谢大人成全。”
陈杨舟抱拳一礼,目光清定。
不远处,谢执烽静静望着这一幕,轻轻摇头,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浅笑。
这么多将士甘愿誓死追随她,不是没有缘由的。
陈杨舟走至他身畔,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他温声截住:“不必解释,我明白。”
……
很快,常朵便调拨来一批所谓的“精锐”——多是刚投军的流民,阵型松散,士气低迷。
同时队伍中混入了若干身手矫健之人,显然是别有安排。
陈杨舟与那假冒的白马将军策马并肩而立,稳稳地站在队伍最前方。
在他们身后,依次排列着谢执烽、任威和沈尽三人,再往后,是大约千余名骑兵列阵。
“兄弟,都是假冒的没必要这么拼命吧?”沈正豪策马靠近陈杨舟。
陈杨舟只淡淡瞥他一眼,并未接话。
她凝神远眺——从目前情况来看,那万名骑兵多半不是北渊的兵马。
以她对拓跋哲的了解,此刻北渊主力必是直指京城,断不会分兵南下。
若是大夏军队……
她眸光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缰绳,或许尚有转圜余地。
见陈杨舟不理不睬自己,沈正豪讪讪地摸了摸鼻尖,灰溜溜地拨转马头,退回原位。
城墙之上……
裘哲负手俯瞰城下军阵,眼底暗涌着盘算。
任你白马银枪装得再像,终究不过是棋盘上任他摆布的棋子。若能借敌军之手除去此人,倒省了他许多周折。
常朵静立在他身侧半步之处,唇畔掠过一丝冰冷笑意。
两边的城头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未曾经历过战事的士兵。
这些站在城墙上的士兵,虽然比城墙下的士兵早些时日穿上了戎装,但对他们而言,这同样也是第一次直面真正的沙场。
此刻,他们无不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着城下的动静。
每个人的心中,都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既有初临战阵的紧张与害怕,又暗藏着几分跃跃欲试的激荡与期待。
小石头则带着几个半大少年,从人群中挤到了最前面。
他们个头不高,却个个踮起脚尖,伸长了脖颈,试图越过城墙看得更远些。
忽然,远处地平线上烟尘大起。
“来了。”
陈杨舟低语出声,手中长枪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