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钧行翻身上马，伸手拉过缰绳。
萧华臻便又被他自然而然的动作拥到臂弯之中。
马儿跑动间，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总会避免不了，时不时地磨蹭而过。
夜风寒凉得很，但她却觉得后背滚烫的灼热感愈发强烈。
她身体绷得僵硬，努力往前倾，试图拉开二人的接触。
可见他驾马的动作熟稔自然，似乎完全将她这个人当作了空气。
这样反而显得，她才像心中有鬼的人。
萧华臻咬了咬唇，努力让原本局促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
厉钧行一直没有说话，她也不敢再开口啰嗦半句。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到厉钧行，立时恭敬地上前行礼。
萧华臻拼命将头垂低，可那群士兵非但没有盘问，反而不敢抬头直视她半分，只动作迅速打开城门放行。
二人一路沉默，很快便到了青玉巷。
远远地，便瞧见安平侯府门前有个焦急不安、四处张望的身影。
“芯蕊……”萧华臻低呼出声，马儿站定后，她立刻轻巧从厉钧行手臂下钻出，溜下马背。
“你什么时候到的？府中可有人知晓？”
芯蕊双手扶着萧华臻，上下左右来回打量，确认她没有受伤之后，才开口回道，“姑娘，我回来有几刻钟了。”
她怯怯看了一眼厉钧行，又立即收回目光，同萧华臻低声道，“今夜不知怎的，府门外有许多护院看守。”
萧华臻看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府门前，疑惑道，“人呢？”
“他们见奴婢回来，上前盘问了几句，奴婢不敢说姑娘的事，只说采买完了物件回来。”
“他们又问我可遇到什么事，我直说没有，然后那些人不知怎的，就都回府里去了。”
萧华臻怔愣片刻，旋即脱口而出：“不好！”
她提起裙角，便着急朝府里跑去。
“芯蕊，随我来！去寻那个莫婆子！”
……
藏珠阁里，窦氏满目心疼看着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萧华绮，拿着手帕轻轻为她拭去脸上未干的泪痕。
她看着萧华绮那只缠满纱布的手，心里便好似有一万根针在扎。
她的绮儿疼了一整日了，哪怕是用上了当年宫里头赏赐的御药，依旧无法缓解断指之痛。
她只有绮儿这么一个女儿……叫她如何能不心痛！
窦氏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蹑手蹑脚进来一个婢女，正是芯华。
窦氏看到她，立即擦干眼泪，冷下脸来，与她一同走到外间。
“事情都办好了？”
芯华连忙点头，“她已经上了准备好的马车，那车夫会将她送到那些人手里去。”
“奴婢保证，她今夜有来无回！”
窦氏咬牙切齿，“有来无回怎么够！”
她眼里闪着狠辣的寒芒，“我的绮儿断了手指，我便要那贱人十指尽数被砍下！”
芯华忙不迭点头，“夫人放心，不止手指，便连一根发丝儿都不会给她留下！奴婢银钱给得足足的，那些人必定会按吩咐办事。”
“他们常年替京中一些大户人家的主母处置家中不听话的姨娘或是外室，做起这些事来最是得心应手。”
她附耳同窦氏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那伙匪徒往日所做过的事。
直到窦氏脸上逐渐出现痛快的神色，她才得意地停下。
“他们最清楚什么伎俩能彻底毁了一个女人，夫人且看着吧，明日就该有大姑娘淫丧荒山的事情传回来了……”
窦氏往内间看了一眼，看到萧华绮那张惨白的面孔，便心痛万分。
可一想到萧华臻，那贱人此刻正在饱受折磨与摧残，不知在哪处荒山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这才痛快地轻笑出声。
“那个贱人把我的绮儿害到这步田地，死无葬身之地都算是便宜她了！”
“你回头再去外头寻个高人做做法，我必定要她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窦氏脸色阴狠得瘆人，芯华吓得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夫人，那奴婢先下去……”
“等着。”
窦氏悠悠叫住她，眼里闪着幽暗的光。
她言简意赅道：“那个莫婆子。”
芯华会意过来，连忙应道，“夫人放心，莫婆子向来是个胆小老实的。何况她孙子还关在城外庄子上呢，她想要她孙子有命活，就必定会闭紧了她的嘴。”
窦氏冷冷道，“凭这些怎么能够靠得住？”
她低头赏玩着指甲上的丹蔻，“去把我房里的哑药拿来，赏给莫婆子。”
芯华吃了一惊，脸色有一霎那的僵硬。
不说莫婆子已经跟了夫人数十年……
单就一点，莫婆子年纪大，都已经没几年活头的人，夫人却还如此放心不下，非得毒哑了才成？
那她这个替夫人办事跑腿，却还年轻力壮的……
窦氏审视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脸上。
芯蕊连忙跪到地上，“奴婢这就去！”
“慢着。”
窦氏冷不丁笑了一声。
芯蕊吓得发抖，却听窦氏忽然说道：“再去替我取套素色的衣裙来。”
芯华不解地看着窦氏。
窦氏眉毛一挑，“我那好女儿就这样曝尸荒野，我这个当人母亲的，不得穿素些，明日好去替她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