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怎么走?这算……任务圆满成功了?”多克打破沉默。
“算是吧。”米风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风,我的人……人数不少。”多克提到了最现实的问题。
“放心,”米风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大秦不会亏待他们。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那我就放心了。”多克点了点头,肩膀稍稍松弛了一些。
“下一步,下一步……”米风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
“下一步是等待王将军的命令。”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
冰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径直坐在了米风旁边,位置恰好隔开了她和多克。
“冰姐,你……”
“还活着,”冰青打断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托你们的福,没全埋在这儿。你们干了什么?听那个乎浑邪大汉说你们进入了控制中心?”
“是,两台机动作战中心,想办法撬开了。”
“你也不说一声,搞得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了。”
“如果最后没限制住能量爆发,恐怕是尸骨无存。”
多克在一旁补充了一句。
米风瞬间被两人夹在中间,左边是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冰青,右边是表情略显局促的多克。
他感到一股莫名的燥热,左右瞟了一眼,干咳两声:
“咳咳,我……我上个厕所。”
“风!”多克下意识想拉住他,但米风像泥鳅一样滑了出去,溜得飞快。
现在,只剩下多克和冰青并排坐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两人都目视前方,没人先开口,手指不约而同地抠着作战服上的灰尘或装备的边缘。
米风一溜烟跑到单提兰那边,余光却还瞥着原处那两道僵硬的背影。
不仅他在观察,不远处的陈晓也抱着胳膊,眼神锐利地盯着。
出于哥哥的身份,陈晓心里正琢磨着:
那个花旗佬要是敢对他妹妹有任何不规矩的举动,他绝对会冲上去让对方好好尝尝什么叫“来自东方的关爱”。
就在这时,徐思远那边传来了动静。
他结束了通讯,转向众人,声音清晰地下达了刚刚接到的指令:
“王将军令:我部立即与文斯文所部会合,协同作战,合围敌军主力,力求全歼其最后的有生力量!”
“那么,出发?!”米风心切,脱口而出。
“小子!注意你的身份!”徐思远的副官一把按住米风的肩膀。
徐思远是正儿八经的将官,你米风一个校官,在决定全军动向的关头,岂能如此不分尊卑地插话?
这是越权!
徐思远却摆了摆手,目光扫过米风,对副官乃至周围所有军官说道:
“米风很可能很快就要和你们平起平坐了。我看好这个年轻人,龙城一战已证明了他的魄力。”
他正欲继续交代具体事宜,通讯兵却疾步上前,再次接通了紧急线路。
“嗯……嗯……不,什么?!!!!”
徐思远的脸色骤然一变,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
正面战场,文斯文指挥所。
文斯文依旧站在山巅,脚下是即将展开决战的战场。
花旗人阵地异样的平静,反而让他心头更沉。
此刻,他手中攥着两份截然相反的命令。
一份来自王黎,清晰明确:“配合破晓骑,完成对敌军主力的合围。”
而另一份,来自那个秘密频段,朱将军集团的密电:
“鉴于龙城异动及花旗潜在的不明意图,命文斯文部立即停止推进,转向东线,建立防御阵地,确保我主力军团侧翼绝对安全,不得有误。未经许可,擅自向西机动者,以叛国罪论处。”
“向东……防御?”指令入耳的瞬间,文斯文脸部肌肉微微抽动,几乎要维持不住惯常的冷静。
向东?那是与核心战场完全背道而驰的方向!
真正的威胁——艾达人——正在乌拉尔山方向虎视眈眈,此刻不西进歼敌或巩固防线,反而要掉头向东?
东边除了无垠的荒原和冻土,还能有什么?
去防备西伯利亚的棕熊吗!
这命令荒谬得令人发指,却带着他无法挣脱的枷锁。
执行王黎的命令?
后果是致命的。
朱集团捏着他的把柄——那不是简单的过失,而是多年前一场不得不为的“违规操作”,一旦曝光,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累及家人。
朱集团行事狠辣,绝非虚言恫吓。
他们对他,有提携之恩,亦有掌控之实。
此刻抗命,不仅是与这个庞大的派系彻底决裂,更可能立刻招致来自背后的冷箭,家人安危难料。
执行朱集团的命令?
这等同于战场抗命,是公然背叛王黎和拓跋烈两位大将,更是违背了国尉府乃至咸阳的战略意图。
一旦事后追查,他文斯文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王黎和拓跋烈的怒火,他承受得起吗?
更何况,从军人的良知出发,眼睁睁看着友军陷入重围而见死不救,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倒戈,向王黎和盘托出?
这个念头一闪,便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下。
他文斯文能有今天,离不开朱集团早年的扶持,这份“恩情”如同无形的绳索。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站队,不愿在这决战关头引发内部的彻底分裂与清洗。那带来的动荡,可能比外敌更为致命。
他试图在风暴中维持平衡,保住自己拼死得来的一切,也保住那摇摇欲坠的“稳定”。
……算了,执行吧。
理性的天平在痛苦权衡后,最终倾向了更为现实的恐惧与羁绊。
但下一刻,一股更深的寒意窜上脊梁。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从未得到朱集团的完全信任。
将他这个“中间派”调往无用的东线,真正的意图,恐怕就是挪开他这把可能碍事的刀,为西边“某些势力”的入场清空舞台。
艾达人,会从西边进来。可西边……不是有封烈将军吗?
文斯文沉默地卸下头盔,冷风拂过他渗出汗珠的额发。
他从战甲储物格里取出那副很少在人前戴起的眼镜。
他不像叶韵、陈晓那般外露的硬朗,也不似徐思远那般深沉的内敛。
人如其名,他本质是个斯文的人,而斯文的背后,是近乎冷酷的理性与隐忍。
他戴上眼镜,视野变得清晰,眼前的荒原与远山轮廓分明。
“……接徐思远部,走加密线路。”
龙城废墟这边。
徐思远紧握着通讯器,里面传来文斯文压抑而急促的声音:
“思远,我是文斯文。听我说,接到指令,我必须向东驻防,并且不能继续推进……军中不安稳,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会消极执行,但不能得罪上面的人。思远,回援绝境长城。”
话音未落,通讯已被切断。
徐思远放下通讯器,文斯文最后那句话砸在每个人心头。
绝境长城危险了!
指挥所内。
文斯文摘下眼镜,小心翼翼收回,重新戴上头盔的那一刻,他脸上所有的犹豫和波澜都已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传我军令——”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指挥所,“拔营,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