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三次见到芭芭拉戈登，依旧是在植物园。
我不过是仰望着植物园中央的大树走了会儿神，耳边便响起了不算陌生的小跑的脚步声。
红发的女孩这次没有戴着她的兜帽，眼神里充满了惊喜。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侧身离开，她却高声喊住了我。
“等一下！”她加快步伐跑到我的身边，低声喘着气，语气有些抱怨，“你、你干嘛看到我就走？”
我真的很不喜欢和这种活泼开朗的小孩打交道，但我还是尽可能地让我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严肃，“我上次和你说过了，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上次」指的是上周，我和她的第二次相遇。
彼时我刚从蝙蝠的一个嫌疑人家里装完窃听器，伪装成一个普通的路人拐进巷子里。
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听见另一头传来女人的惊呼和男人的威胁。
在我赶过去之前，打斗声率先响起了。
巷子里共有五个人，一个缩在角落抱着小包和不知名喷雾的女人，三个高矮胖瘦、手持撬棍的男人，和正与三人打斗的红发少女。
芭芭拉戈登的体术算是不错，应当是学过体操和柔术。她在这个狭小的巷子里敏捷地窜来窜去，将三个没脑子的劫匪踹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快离开！”芭芭拉对着女人喊道。
女人也不含糊，攥紧小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
我听见少女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谢谢，不用谢」。
——她不该在战斗过程中走神。
眼见着被她踹倒的男人爬起来，捡起一个压扁的易拉罐朝她的后脑砸去，我还是从角落里帮她拦下了这一偷袭。
“是你！”我没看到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上扬，听起来很惊喜。
我没回应，三两下将三人撂倒在地，留下一句警告就离开了。
那时我可没想到还会和她再碰见。
2.
芭芭拉辩解道：“我没有在外面乱跑，我在……”
“你在旁边的图书馆大楼，我知道。”
她微微张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的外套一看就是慌张穿上的，说明你刚刚呆在室内。能够一眼看到这里，还能及时跑过来的，就只有我们身旁的图书馆二楼阅览厅……”啧，怎么回事，我听起来就像布鲁斯。
我及时止住这莫名其妙的表现欲，问道：“……总之，你在找我，为什么？”
芭芭拉戈登抬着头，眼睛反射着太阳光，让我不禁挪开了视线。
她说：“你真厉害！就像个侦探！”
……我才不是侦探！
但、好吧，她很会夸人。
这令我的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浮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面孔。
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更年轻的芭芭拉戈登。
“我确实在找你。那天谢谢你帮了我！”年轻的女孩语气轻快，听起来和每一个没有什么大烦恼的青春期少女一模一样。
她伸手在挎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捧出一朵纸做的花。
一朵用报纸做的花。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给我的报纸！我把它做成了一个小礼物，感谢你那天、感谢你两次的帮忙！”
纸花做的很精致，结构复杂，一看就花费了不少心思。
在花朵花瓣的位置，我看到了报纸版首印刷的大写加粗的「青藤（IVY）」。
可能是我沉默的有点久，芭芭拉以为我不喜欢，捧着纸花的手往后缩了缩。
她小声嘀咕，“好吧，我知道这个礼物有点太简陋了，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感觉你看起来好像也不缺钱的样子……”
我伸手拿过纸花，打断了她的碎碎念。
“很好看。”我说。
“……很用心的礼物。”我又憋出来一句。
眼见着笑容又回到了她那点缀着雀斑的脸颊上，我松了一口气。
所以说我讨厌活泼自来熟的小孩。
3.
“你喜欢就好！”
她说出这句话时，有一种余音未尽的尾音。
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芭芭拉：“你那天超级厉害！你可以教我打架吗！”明明是一句问话，却在她欢快的语调里听着像是肯定句。
“不能。”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吐出了否定的回复，甚至忘了要缓和语气。
说出口的瞬间我有些担忧我的语气会不会过于严苛，但好在她似乎并没有被我吓到。
她只是看起来大受打击，“为什么！我可以交学费的……市面上的两倍、不，三倍！”
“不是钱的问题，”我开始感到有些头疼了，“你还是个学生吧，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享受青春。”
“享受青春和学习打架哪里冲突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过美式青春。
我决定换一个角度来劝解，“你为什么想要学习打架？”
芭芭拉用鞋尖磨了磨地砖，“我想成为一名警察。”
“你可以考警校，他们会教你。”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可我爸爸不让。”
也是，应该没有父母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哥谭市的警察。
这下我更头疼了。
詹姆斯戈登，我平时帮你抓罪犯就算了，怎么连你家小孩都要我来劝啊！
“而且而且！”她又仰起头，用那种我难以直视的、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我，“你不是说不安全吗！我要是学会了你的本事，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了！”
完蛋，我感觉我要被她说服了。
……等等，不对！
“保护自己的话，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足够了。”
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从她那天的表现来看，她明明具备足以自保的体术水平。
芭芭拉失望地撇撇嘴。
好狡猾的小孩，和我那个世界的芭芭拉完全不……
啧，停下雪鸮，别想这个。
“不行就是不行。”我没再刻意放缓语气，冷硬地下了定论，“现在，你回你的图书馆，我……”
「滋滋滋——」
一道嘈杂的电流音打断了我的话。
4.
声音来自哥谭街边的广播系统。
与它们一起出现噪音的还有哥谭市区里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它们本来显示着的五彩斑斓的广告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雪花般的噪点。
我皱着眉戴上无线通讯器，里面也不出意料地传出杂音。
「咔哒」。
一声轻响，屏幕画面稳定下来，变成了一个笼罩在黑暗中的人影。
听不懂的语言从屏幕、广播里传出，包括我的通讯器。
“怎么回事？”芭芭拉慌张地拉住我的衣角。
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揽住她的脑袋，仔细倾听着这个声音。
一连串奇怪发音里，我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词汇。
「卡尔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