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绸子，裹着天机阁褪色的朱漆门廊。
玄尘跨出门槛时，皮鞋后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这声动静惊得门廊下的夜鸦扑棱棱飞起，翅膀带落几片瓦当，碎在苏婉脚边。
\"玄尘！\"苏婉的声音比夜色更急，她攥着车钥匙的手在路灯下泛着青白，发梢的夜露被风掀起来，沾在她颈侧的灵气稳定器上，那枚银质耳坠正随着呼吸频率微微发烫。
萧雨站在她身侧，玄色风衣下摆被风卷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电子罗盘——那是赛博修真局新研发的因果追踪器，此刻屏幕上的数据流正疯狂跳动，像被踩碎的星子。
\"天机老人...\"玄尘的话被警笛声截断。
远处红蓝灯影劈开黑雾，林初雪的警车正碾过满地狼藉的法器碎片，车头灯在众人脸上扫过，照出陆飞发白的唇色。
他怀里的算卦本被攥得变了形，父亲留下的罗盘在掌心压出红印——方才在阁内，那罗盘突然逆转三圈，指针直指向归墟裂缝的方向。
\"背后有更古老的存在。\"玄尘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瓦砾，指腹触到上面残留的天机阁镇派阵法纹路，识海里的星图突然震颤，黑雾如活物般翻涌着啃噬那些纹路。
青鸾的火羽从他肩头窜起，在掌心凝成小火球，将瓦砾熔成半透明的琉璃珠，\"他的算卦本里夹着半页残卷，写着'归墟锁魂链，天道斩尘根'。\"
苏婉的灵气稳定器\"滋\"地一声爆了，银质耳坠在她指尖化作齑粉。
她盯着掌心里的金属碎屑，喉结动了动：\"那我们现在...\"
\"回都市。\"玄尘打断她，目光扫过萧雨腰间的电子罗盘——数据流突然凝结成一串血色数字：72。
那是归墟裂缝扩大的倒计时？
他没说破，转身拉开越野车后门，\"陆飞的罗盘能定位上古阵法残迹，柳青的青玉牌沾了轮回往生阵的因果，林初雪的因果律视觉能照见锁魂链的影子。\"他弯腰时，袖口滑下，手背淡青的阵纹若隐若现——那是方才吞噬天机老人推演术时，系统留下的反噬痕迹。
萧雨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胳膊。
她的指尖凉得像冰，电子罗盘的红光映在她眼底：\"我师父三天前算到'阵灵噬天，血月覆城'，现在归墟开了，你确定...\"
\"不确定。\"玄尘歪头笑了笑，发梢扫过她手背，\"但总得试试。\"他抽回手坐进副驾，把算卦本摊在腿上——封皮是用千年玄铁木做的，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渗出细密的金纹，像某种活物在苏醒。
越野车发动时，陆飞突然闷哼一声。
他怀里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晃动的阴影。\"西南方向！\"他指着车窗外，\"我父亲说过，赛博都市地下埋着上古修士的藏珍阁，里面有...有镇压天罡地煞阵的阵眼石！\"
柳青在后座轻轻抚过颈间的青玉牌。
方才在阁内，那纹路爬到锁骨时，她分明听见有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说：\"取阵眼石，解轮回锁。\"此刻她触到牌面，指尖传来温热的震颤，像有人在隔着玉料轻轻叩门。
\"系好安全带。\"苏婉踩下油门，越野车碾过满地法器碎片，警笛声在身后越来越近。
玄尘盯着算卦本扉页，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欲破天道局，先寻混沌书。\"他指尖刚要触碰，识海里的黑雾突然翻涌，将字迹吞得干干净净——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上古天道残章，解析进度1%。\"
青鸾的火羽在他肩头凝成凤凰形态，鸟喙啄了啄他耳垂：\"小心点，那锁链的气息...比我当年镇压归墟时更凶。\"
玄尘没答话。
他盯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霓虹，赛博都市的全息广告在夜色里流转，\"灵气外卖，半小时送达\"的标语在玻璃上投下淡紫色光斑。
远处，林初雪的警车追上了他们，红蓝灯光透过车窗照在算卦本上，照亮了其中一页——那里画着个扭曲的锁链图案，旁边用朱砂写着\"天道湮灭协议\"。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
这是系统第一次在解析时出现情绪波动——不是吞噬时的贪婪，而是...恐惧？
越野车拐上立交桥时，算卦本突然自动翻页。
新一页的空白处，用淡金色的字浮现出一行话，像有人用星芒写就：
\"当阵灵吞噬到第三道禁忌，天道的眼睛，会彻底睁开。\"
玄尘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听见识海里的星图转动声突然变急，黑雾与星芒的碰撞声里，隐约传来更古老的轰鸣，像某种沉睡的巨兽，正在舔舐嘴唇。
\"到了。\"苏婉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越野车停在赛博修真局楼下，林初雪的警车刚好停在他们旁边。
女警摇下车窗，因果律视觉在她眼底凝成蛛网般的金线，\"你们身上的因果线...乱得像团浆糊。\"
玄尘把算卦本塞进怀里，抬头看向修真局顶层的全息投影——那是用灵气模拟的星空图，此刻正有颗暗紫色的星子，正在\"归墟\"的位置缓缓亮起。
他摸了摸手背的阵纹，那里的淡青色更深了。
今晚，注定无眠。
修真局楼下的全息星空图仍在流转，暗紫色星子的光晕漫过玄尘的睫毛时，他正低头翻动算卦本。
方才被黑雾吞掉的字迹又渗出一丝金芒，像春蚕啃食桑叶般，在空白页上缓缓爬出一行行古篆——那是他识海里系统解析上古天道残章时，同步显化的内容。
\"天命棋局...控三界因果...\"玄尘喉结滚动，指腹擦过\"棋局\"二字，掌心跳动的阵纹突然发烫。
系统提示音不再是机械的电子音，倒像生锈齿轮碾过神经：\"检测到天道核心法则，解析进度3%。\"他后颈冒起细汗——这是系统第一次在解析时引发生理反应，就像有双无形的手，正隔着识海掐他的命脉。
\"玄尘。\"
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雷泽特有的潮湿腥气。
玄尘猛地抬头，云影不知何时立在台阶阴影里。
她穿的还是那身素色麻裙，发间别着的青玉簪子泛着幽光，与柳青颈间的玉牌遥相呼应。
林初雪的因果律视觉在眼底凝成金线，她突然按住腰间的电子枪：\"她的因果线...是从归墟裂缝里钻出来的！\"
云影没看林初雪。
她盯着玄尘手中的算卦本，眼尾的泪痣随着呼吸轻颤：\"你解析的没错，天机老人背后的，正是上古天道本身。\"夜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小腿上淡青色的雷纹——那是被雷泽灵气侵蚀的痕迹，\"它用'天命棋局'锁死三界因果，你每吞噬一次气运，都是在往棋局的死局里再踏一步。\"
玄尘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他想起方才系统的\"恐惧\"情绪，想起识海里星图与黑雾碰撞时的轰鸣——原来那不是系统在怕，是天道在怕？
他反手按住后腰的阵纹，那里的灼痛突然变成冰刺：\"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也是棋子。\"云影伸手，指尖掠过玄尘手背的阵纹。
他识海里的星图突然炸开一片银光，竟将黑雾逼退三寸。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三百年前，我是雷泽的守阵人。
天道为了补全棋局，让雷劫劈碎了我的本命阵盘。\"她掀起裙角，小腿上的雷纹突然爬满整只脚踝，\"现在它要碾碎你，下一个就是所有被因果束缚的生灵。\"
萧雨的电子罗盘突然发出蜂鸣。
她低头看屏幕，数据流正疯狂重组，最后凝成\"天命棋局\"四个血字。\"师父的推演术里...确实提过这东西。\"她捏紧罗盘，指节发白，\"说是能照见所有可能的未来，然后把它们都锁进同一个结局。\"
陆飞怀里的罗盘指针突然竖直朝上，\"叮\"地撞在金属外壳上。
他盯着跳动的指针，声音发颤：\"我父亲的笔记里写过，上古修士藏珍阁的最深处，有面'因果镜'。
会不会...棋局就藏在那里面？\"
柳青的青玉牌突然烫得惊人。
她捂着脖子后退半步，玉牌贴过的皮肤泛起红痕：\"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又说话了。\"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它说'取阵眼石，破棋局锁'，和之前一样。\"
苏婉一直没说话。
她望着云影小腿上的雷纹，想起自己爆掉的灵气稳定器——那枚银质耳坠是用雷泽深处的陨铁打的，本应能隔绝因果。
此刻她摸出备用的稳定器，金属外壳在掌心沁出冷汗：\"藏珍阁在赛博都市地下三百米，当年建地铁时挖到过入口，被修真局封了。\"她指了指修真局顶层的全息投影，\"现在归墟的星子亮了，封阵的灵气波动应该弱了。\"
林初雪的警车还亮着红蓝灯。
她摘下警帽，因果律视觉里，众人的因果线正从不同方向缠向玄尘，像无数条发光的蛛丝。\"我看到了。\"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藏珍阁入口的因果线...在玄尘的算卦本上。\"
玄尘低头看向腿上的书。
算卦本的封皮不知何时裂开条细缝，露出里面泛着银光的纸页——那根本不是千年玄铁木，而是用某种活物的皮做的。
他伸手掀开封皮，一页绘满锁链的图纸\"刷\"地弹起，锁链尽头，清晰地画着藏珍阁的地下结构图。
\"我们需要阵眼石。\"云影的手指按在图纸上的某个红点，\"那里镇压着天罡地煞阵的阵眼，能破天道设下的因果锁。\"她抬头时，眼底闪过雷泽特有的紫芒，\"但藏珍阁里不止有阵眼石。\"
\"我知道。\"玄尘合上算卦本，手背的阵纹已经变成深青色。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星图在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有黑雾被星芒绞碎。
系统的提示音终于恢复机械感，但多了一丝杂音：\"检测到目标：天命棋局。
建议立即前往。\"
\"走。\"玄尘转身走向越野车，苏婉已经坐进驾驶座，发动时踩得油门轰鸣。
萧雨把电子罗盘塞进风衣口袋，跟上时碰了碰柳青的胳膊——玉牌的温度透过两人的衣袖传递，烫得她们同时缩手。
陆飞攥着罗盘坐进后座，指针始终指着正下方，像根刺进地心的针。
林初雪没跟上车。
她望着越野车尾灯消失在夜色里，因果律视觉中，玄尘的因果线突然分出一支，直直扎向城市中心的地铁遗址。
那里的黑暗中，有团更浓烈的因果正在蠕动，像头蛰伏的巨兽。
\"天命棋局...\"她低声重复，重新戴上警帽时，发梢扫过耳后的微型通讯器——里面传来修真局局长的声音：\"追踪到地下三百米有异常灵气波动，坐标已发送。\"
越野车转过街角时，玄尘打开算卦本。
最新一页上，用星芒写的字正在消散，但最后一句被他看清了：\"藏珍阁的最深处，埋着天道的眼睛。\"
他摸了摸发烫的阵纹，突然笑了。
识海里的星图与黑雾仍在角力，但这次，星芒明显占了上风。
\"天命棋局究竟在哪里？\"青鸾的火羽在他肩头凝成鸟喙，轻轻啄了啄他耳垂，\"你真的觉得，藏珍阁就是终点？\"
玄尘没回答。
他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灵气外卖\"广告，目光落在街角的老邮筒上——那里贴着张泛黄的旧海报，标题是《赛博都市地下藏珍阁传说》，右下角的日期，是三百年前。
夜风卷起海报一角，露出下面一行小字：\"入局者，需以命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