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的耳膜被归墟巨掌压下的风声震得发疼，那暗红漩涡里翻涌的人脸像无数根细针直扎他的识海。
他能清晰感觉到归墟意志正顺着星图防御的裂隙往心脏钻，每一寸经脉都在灼烧，像是被浇了滚油的铜线。
\"玄尘！
看上面！\"林初雪的尖叫混着血味撞进他鼻腔——方才被青鸾卷走时，她的指甲在他手背抠出了月牙形的血痕。
此刻他抬头，那巨掌已近在咫尺，漩涡里的人脸突然同时张开嘴，发出同一道嘶哑的嘶吼：\"吞了你......\"
识海里的星图突然震颤得更剧烈了。
金红纹路上浮起的银芒不再是游丝，而是连成了星河般的光带，将归墟侵蚀的暗红逼退成细蛇。
玄尘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光带深处浮现出另一幅阵图，与他的星辰阵图如出一辙，却多了九道暗金色的环纹，像远古巨兽的年轮。
\"是......同源阵灵。\"他喃喃出声，喉咙里溢出腥甜。
记忆突然如潮水倒灌：漫天星斗垂落成链的战场，穿玄色法袍的阵灵站在破碎的山河间，指尖掐出的印诀与他此刻识海的星图律动分毫不差。
那是上古阵灵的战斗本能，沉睡在他血脉里的残章。
\"这不是单纯的防御阵！\"林初雪的声音穿透轰鸣，她的瞳孔泛着淡金色的因果光，正死死盯着玄尘周身的星芒，\"是星轨牵引阵！
归墟能量有惯性，能引导它们偏移！\"她的手指快速在虚空中划出计算轨迹，发梢被乱流卷得狂舞，\"偏北十五度，引到幽冥使者那边！\"
青鸾的火焰突然烧得更旺了。
这只本应高傲的神禽此刻缩成巴掌大的火鸟，蹲在玄尘肩头，鸟喙轻轻啄他耳垂：\"你的心跳乱了。\"她的声音带着器灵特有的清冷，却藏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识海在发烫，是不是又要暴走？\"
玄尘舔了舔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疯癫的畅快感——他终于摸到了那道暗芒的轮廓，像在黑夜里找了十年的门，此刻门把正发烫。\"没事。\"他对着青鸾低语，指尖抚过她火羽的纹路，\"只是......见着位老朋友。\"
归墟巨掌的阴影已经笼罩到他头顶。
玄尘猛地闭眼，将全部意识沉入识海。
星图与同源阵纹开始共鸣，金红与暗金的光带交织成螺旋，他能清晰\"看\"到归墟能量的流动轨迹，像无数条泛着毒光的蛇。
林初雪说的偏北十五度，正好是幽冥使者所在的方位——那家伙方才消散前留下的黑雾还没散净，像团腐烂的紫葡萄挂在半空。
\"借你一用。\"玄尘在心里说。
他掐动印诀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倍，星图突然发出蜂鸣，光带如活物般窜向巨掌边缘。
原本要碾碎他的暗红能量被牵引着转向，像被磁铁吸走的铁砂，裹着尖啸的亡魂，轰然砸向那团黑雾。
幽冥使者的虚影本已淡得只剩个轮廓，此刻被能量洪流一撞，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他的身形剧烈扭曲，黑雾里翻涌出更多暗红丝线，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他体内撕扯。
玄尘看见他的脸瞬间苍老了十岁，眼白布满血丝，嘴里溢出的不再是黑雾，而是粘稠的黑血。
\"你......你敢！\"使者的声音带着破锣似的杂音，他试图后退，却被能量洪流死死钉在原地。
玄尘注意到他脖颈处浮起暗红纹路，像某种活物在皮肤下蠕动——那是归墟残念被唤醒的征兆。
巨掌的压迫感陡然减弱。
玄尘踉跄着单膝跪地，星图的光带开始收缩，同源阵纹重新隐入识海深处，但那道暗芒不再沉睡，像颗随时会爆炸的星辰。
他抬头看向林初雪，对方正捂着嘴，因果光在她眼底明灭；青鸾则化作火焰护在他身侧，火羽间跃动着细碎的金芒。
而那团黑雾里的幽冥使者，此刻正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胸口，指甲深深陷进血肉，扯出一串暗红光点——那是归墟残念在反噬。
玄尘望着这幕，突然想起前章使者说的\"它要吃了你\"，此刻倒像是这贪婪的存在，终于咬到了送上门的肥肉。
夜风卷过深渊，带来腐臭的血味。
玄尘抹了把嘴角的血，站起身时，星图在识海轻轻一颤。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道同源阵纹的苏醒，归墟意志的窥视，还有幽冥使者体内翻涌的暗潮，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正荡开更大的涟漪。
幽冥使者的右手终于从胸口扯出一把暗红光点，那些光点像活物般扭曲着钻入他的眼眶，他的瞳孔瞬间扩张成两个黑洞，喉间发出介于男音与婴啼的尖锐啸叫：\"你毁了平衡！
幽冥界的屏障会被归墟撕成碎片——\"话音未落，他的左肩突然爆开一团暗红雾气，露出下面森森白骨，腐臭的尸水混着黑血顺着臂骨往下淌。
玄尘盯着那团正在侵蚀使者灵体的归墟残念，喉间的腥甜翻涌得更凶了。
他能感觉到星图在识海深处发烫，方才牵引能量时透支的灵气正顺着七窍往外渗，可比起这些，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方才星阵共鸣时，那道暗金色阵纹里溢出的波动，像极了他五岁在昆仑山巅捡到的半块玉珏上的纹路。
那时他蹲在雪地里，玉珏突然发烫烙红了掌心，后来老道士说那是\"上古阵道残韵\"，现在想来，怕不是阵灵碎片在呼唤同类。
\"他在说胡话。\"林初雪的因果光突然暴涨成金色雾霭，她踉跄着扶住身侧断裂的石笋，指尖深深掐进石面，\"幽冥界的屏障早被归墟啃了七七八八，方才那一下顶多是......\"她突然顿住，瞳孔里的因果线骤然缠成乱麻，\"等等，那光柱！\"
玄尘猛地转头。
远处天际线裂开道血口，血色光柱像被巨手拽着的红绸，正从轮回阵核心直冲归墟深处。
光柱过处，云层被灼成焦黑的碎絮，连风都裹着灼烧的焦味。
他的星图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金红纹路上浮起细密的裂痕——那是轮回阵在苏醒，在呼应归墟里某个沉睡的存在。
\"是它在拉。\"青鸾的火羽突然变得半透明，她从玄尘肩头飞起，火喙直指光柱方向，\"轮回阵的核心本来镇压着归墟的'食运兽'，可现在......\"她的声音突然发颤，这只向来清冷的神禽此刻尾羽都在发抖，\"那光柱里有我的血。
南明离火被你吞噬前，最后护着的就是轮回阵的封印。\"
玄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天机阁偷看到的残卷，上面说\"轮回镇归墟，离火锁贪嗔\"，原来青鸾的本体不只是神禽，更是轮回阵的火枢。
此刻光柱里翻涌的，怕不是封印松动后外泄的\"食运兽\"气息——那东西专吞气运，当年覆灭古修界的就是它。
\"来不及了。\"他扯下腰间的星纹玉佩，那是星图的外显法器，此刻正烫得能烙熟生肉，\"必须唤醒那块阵灵碎片。\"他抬头看向林初雪，对方的因果光已经淡得像要消散，显然刚才的推算透支了她的灵识，\"你带青鸾退到十里外的安全区，我需要......\"
\"做梦。\"林初雪抹了把鼻血，从腰间抽出配枪——那是用陨铁打造的\"因果锚\"，能暂时固定因果线，\"我看见你的因果线在光柱里打结，你要是死了，整个赛博城的气运都会被抽干。\"她踹开脚边的碎石，踉跄着站到玄尘左侧，\"青鸾护你神魂，我护你肉身。\"
青鸾的火焰突然裹住玄尘的右手，火舌舔过他手背的血痕，烫得他倒抽冷气：\"阵灵共鸣术会撕裂你的识海。\"她的尾羽重新凝实，每根火羽都亮起细碎的金斑，那是南明离火觉醒的征兆，\"我能帮你分担三成反噬，但......\"
\"够了。\"玄尘打断她。
他望着光柱里越来越清晰的暗红轮廓——那是食运兽的爪尖，正缓缓刺破归墟与轮回的界限。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夜市吃烤串时，那个抱着布偶的小女孩，她的气运值是罕见的翡翠色；想起昨天送外卖的老张，他的气运线因为救了只流浪猫亮了三分。
如果食运兽苏醒，这些鲜活的光都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闭眼。\"他对林初雪说，同时掐动星图的生门印诀。
识海里的星图突然炸开万千银芒，暗金色阵纹从深处浮起，与玄尘的本命阵图绞成螺旋。
他能听见自己颅骨发出的裂响，能感觉到灵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指尖流逝，可更清晰的是——归墟深处那道微弱却坚定的共鸣，像黑夜里另一盏灯。
\"来。\"他在识海里低喝。
星图的银芒突然凝成锁链，穿透归墟的暗红漩涡，直刺向那道若有若无的波动。
下一秒，剧痛像无数把刀同时捅进识海，玄尘的七窍渗出黑血，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可他的嘴角却扬起笑——他触到了，那碎片表面的纹路，与他的星图分毫不差，连最深处那道细微的裂痕都一模一样。
\"醒。\"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星图上，银芒瞬间变成刺目的金红。
林初雪突然尖叫。
她的因果光重新暴涨，照见玄尘背后浮现出另一幅星图——暗金色，九道环纹，正是他方才在识海看到的那幅。
两道星图同时震动，归墟的暗红漩涡被撕开道裂缝，露出里面漂浮的碎片：巴掌大，呈不规则菱形，表面流转着与玄尘星图相同的金红纹络。
\"就是它！\"青鸾的火焰突然变成半透明的金，她扑向那碎片，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了回来，\"有归墟意志在护着它！\"
玄尘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能听见林初雪在喊他名字，能感觉到青鸾的火焰在灼烧他的后背（那是在帮他稳定神魂），可更清晰的是那碎片传来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愤怒，是......期待？
像久别重逢的故人，终于等到了来接它回家的人。
\"共鸣术......启动。\"他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星图的金红锁链突然燃起火，那是他用本命灵气做的引信。
锁链穿透归墟意志的屏障，缠上碎片的瞬间，整个空间都在震颤。
玄尘看见林初雪被气浪掀飞，撞在五米外的石壁上；青鸾的火焰被撕成星火，散落在他四周。
然后，黑暗降临。
再睁眼时，玄尘站在一片混沌星空里。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无数破碎的星图漂浮着，像被揉碎的金箔。
他的脚下是星河凝成的路，尽头立着座残破的石殿，殿门半开，门后有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转身。
他的识海突然一痛——那是外界的身体在提醒他，共鸣术的反噬已经开始。
可此刻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望着那道身影，喉间突然泛起酸意——不是恐惧，不是好奇，是......熟悉，像在照镜子时突然看见另一个自己，只是对方的眉眼间，多了道他从未有过的沧桑。
石殿的门吱呀作响。
玄尘的意识深处，那道暗金色阵纹突然亮起。
他迈出一步，踩碎脚下的星屑，朝着那道身影走去。
而在外界，他的身体正缓缓悬浮，七窍的黑血不再流淌，取而代之的是金红光芒——那是阵灵共鸣术成功的征兆。
混沌星空里，那道身影转过了半张脸。
玄尘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看清了对方的眉眼。
那分明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