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真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滚走。
许逸抬起头，目光越过生锈的铁丝网，投向了隔壁场地。
顾晓寒和那帮男生已经散开，看样子是要打半场。
几个男生明显是想在学姐面前露两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抢着要球。
顾晓寒倒是随意，把球往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手里一抛，自己退了两步，站在三分线外，双手抱臂，那姿态，不像来打球的，倒像是来视察的裁判。
“顾晓寒，看我的！”一个小子拿到球，嗷嗷叫着就往里冲，动作花里胡哨，运球恨不得把球拍进地心里，结果没冲两步，被另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男生断了球。
“菜鸡！”断球的背心男得意洋洋，转身就想来个快攻，结果用力过猛，球脱手飞了出去，直奔顾晓寒面门。
许逸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站起来。
只见顾晓寒眼皮都没抬，只是微微侧了下身，伸出右手，那篮球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乖乖落到她掌心，稳稳当当。
她掂了掂球，脸上还是那副表情，甚至还对着那帮手忙脚乱的男生挑了挑眉。
“行不行啊你们？”顾晓寒的声音带着笑意，清亮亮的，传过来，砸在许逸耳朵里，比刚才篮球砸地的声音还让他心头一震。
她没做什么复杂的动作，只是很随意地拍了几下球。
那篮球在她手下听话得像只小狗，指哪打哪，节奏感十足。“砰…砰…砰…”声音清脆悦耳，跟许逸刚才那几下闷响简直是天壤之别。
然后，她动了。
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就是简单的变向，加速，突破。
防守她的男生手忙脚乱，横着移了好几步，愣是没碰到球皮。顾晓寒轻松过了他，罚球线附近一个急停，手腕轻轻一抖。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标准、极其漂亮的弧线，像被精确计算过一样，“唰”的一声，空心入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像一阵风，又稳得像一座山。
旁边那几个男生爆发出夸张的叫好声和口哨声。
许逸看着，眼睛有点发直。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
同样是人，同样是球，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他感觉自己刚才那通操作，简直就是猴子耍把戏，还是最蹩脚的那种。
下课铃声像救命稻草一样响了起来，虽然对许逸来说，这更像是把他从一个火坑推向另一个火坑的信号。
篮球场上的人流开始散去，三三两两地勾肩搭背往外走。
顾晓寒那边也停了。
那几个男生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体力，互相捶着肩膀，大口喘着气，显然意犹未尽。
“喂，那边那个。”顾晓寒的声音扬了起来，带着点笑意，但足够清晰地穿过球场的距离，“蹲那儿干嘛呢？孵蛋啊？”
许逸浑身一僵，感觉像是被点了穴
。他慢慢抬起头，果然对上了顾晓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完了，还是被发现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孵蛋”两个字在嗡嗡作响。
顾晓寒冲他招了招手：“过来啊，愣着干嘛？”
那几个男生也顺着顾晓寒的视线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打量，像是在围观什么珍稀动物。
许逸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头皮发麻。
拒绝？他哪有那个胆子。在学姐面前，尤其是在顾晓寒这种气场的学姐面前，他的“不”字好像自动消音了。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感觉自己的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一步，两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钉板上。
他低着头，尽量不去看那几个男生的眼神，也不敢直视顾晓寒，目光只敢落在她脚边那颗安安静静的篮球上。
终于，他挪到了顾晓寒和那群男生的跟前，浑身不自在。
那几个男生个子都挺高。
其中一个剃着板寸、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男生率先开了口，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着顾晓寒，下巴却朝许逸这边抬了抬：“行啊晓寒姐，藏挺深啊，哪儿找来的小学弟？”语气里带着点起哄的味儿。
另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眼神更直接，在许逸和顾晓寒之间来回转了两圈，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嘿嘿一笑，撞了撞旁边人的胳膊：“我说呢，晓寒姐今天怎么亲自下场了……喂，小学弟，你是晓寒姐的……”
他故意拖长了音，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男朋友啊？”
顾晓寒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甚至可能嘴角那点看戏的笑意都还没收回去。
许逸那边倒是反应神速，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都劈了叉：“不是！我不是！”
他几乎是抢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这三个字甩了出来，又快又急。
几个男生脸上的起哄表情都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是这么个反应。
这反应，太激烈了，激烈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晓寒挑了挑眉梢，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像是发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
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许逸，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许逸自己喊完就后悔了。
声音太大，太急，太像那么回事了！
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打在他身上，把他那点小心思照得无所遁形。
脸颊更烫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立刻！马上！
“那……那个……”许逸舌头打了结，脑子里飞速运转，试图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我……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特别急的事！”
什么事？急到连话都说不清楚？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苍白得可笑。
“哦？什么急事啊？”顾晓寒慢悠悠地接话。
许逸被她这一问，更是慌了神，脱口而出：“我……我约了人！对！约了人！”
“约了谁啊？”板寸头不合时宜地追问了一句，纯属好奇。
“我……”许逸卡壳了，总不能说约了周公吧？
他眼珠子乱转，瞥见不远处教学楼墙上的时钟，灵光一闪，“我约了……图书馆！对！图书馆！快到时间了！再不去就关门了！学姐，各位学长，我先走了！告辞！”
这理由蹩脚得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现在才下午，图书馆关哪门子的门？
但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