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楚宴清淡淡地瞥了过去。
林清源的思绪瞬间就被拉了回来。
“没有，我只是觉得，棠嬷嬷在离开林府之前眼睛还是正常的，并没有瞎，怎么现在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失明这种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落到头上的。
刚林清源仔细观察了棠嬷嬷的状态，她的眼睛上倒是没有外伤，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
就是眼中空洞，一点感情都没有。
看东西时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林清源接着自己的疑问说道：“我总觉得棠嬷嬷在从山上侥幸活下回去之后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她是想找父亲告状的，被什么人拦下了呢？”
这话刚说完，馄饨张忽然就端着两碗馄饨走了过来。
把馄饨放在桌上，他转过身时，神色一慌。
“不是说了我来端！你不要动，快给我！”
他急忙凑到刚进门的棠嬷嬷身边，把她手中的一碗馄饨接过来。
又伸着胳膊过去，“来，你扶着我。”
棠嬷嬷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馄饨张的臂弯，将人缓慢地走到桌前。
说实话，虽然棠嬷嬷什么都看不见，但馄饨张这个粗人对自己身边的娘子照顾的体贴入微着实是羡煞旁人。
陆九爻扫了眼楚宴清。
也不知道，等自己老了之后，身体不行了只能靠轮椅度日之后，楚宴清会不会也这般搀扶着她。
兴许是感受到了身边的眼神，明白了陆九爻的意思。
楚宴清低声凑在她耳边：“你放心，等你以后不能走了，我也把着你。”
有他这句话，陆九爻的心里暖暖的。
混沌张和棠嬷嬷总算是凑到了众人跟前，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三位将就吃点吧，临时做的三碗，跟我摊位上准备的味道还是有些偏差的。”棠嬷嬷侧着耳朵劝说道。
心心念念的馄饨可算是吃到了。
陆九爻拿着瓷勺，舀起来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呲溜一声吞进嘴里。
烫的她不停哈气。
“你慢点吃。”楚宴清用手掌往她口中轻轻扇风。
“吃这么快小心舌头烫肿了，这么好看的小嘴还怎么说话。”
“水水水！”陆九爻向棠嬷嬷指了指旁边的水壶。
棠嬷嬷依旧愣着，用耳朵仔细听身边传来的各种声音。
“姑娘喝口凉的，别起泡了。”馄饨张倒了凉茶递过来。
陆九爻不停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接过馄饨张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才觉得缓解了不少。
他与林清源使了个眼色。
试探过了，确实真的瞎了，什么都看不见，那瞬间的反应不会骗人。
林清源的眼神彻底暗淡了下来。
他冷静地看着棠嬷嬷问：“山崖之上，母亲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你，可你为什么消失了，因为怕死？”
四周安静了下来。
这句话就好像密封了多年的窗户纸突然被扎透了一般，棠嬷嬷的身体明显僵滞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幽幽开口：“公子，我那时命大，才侥幸活了下来，若不是老张，我怕是早就跟夫人作伴去了。”
林清源眉头紧皱，握着茶杯的手隐隐发抖。
“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听到这里，棠嬷嬷细细回忆往昔，为三人解释道：
“你可知道，夫人之所以会坠入山崖所受谁的指使，那是受了大娘子的指使，当时大娘子母家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你不是不知道，我当时疯了一般往府中跑，还没进门，就被大娘子的人绑走了。”
回忆起这些，无非是将棠嬷嬷的伤疤和阴影再次揭露了出来，她说着，浑身都在颤抖。
“当时林大娘子本身是让她雇的打手杀了我，可就在对方即将动手的时候，是老张及时出现，救下了我，不过我也因为林大娘子的毒药，永远失去了眼睛。”
“那你知道林大娘子要杀你，为什么不往城外躲着，与你丈夫远走高飞岂不是更好？”陆九爻问出心中疑惑。
这棠嬷嬷就在城内的烟雨巷子里住着，就好像是刻意为了等谁的出现一般。
“我肯定不能走啊！”
说到这里，棠嬷嬷眼里忽然就留下了两行清泪。
她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表情中全都是对当年事情的懊恼。
“自从崔娘子出阁之前我就跟着她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主仆情分，我确实怕死，确实胆小，但我不能让姑娘死得不明不白，就一直在城中隐姓埋名，就等着小公子的出现！”
林清源定定地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说她背叛娘亲，她宁愿冒着危险在城内躲了好几年。
你说她忠心耿耿，因为畏惧威胁，就一直等着林清源亲自找上门，从不主动出击。
若不是因为陆九爻贪吃，非得吃那碗馄饨，估计他到死都难以发现棠嬷嬷的存在。
真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好，还是不幸。
棠嬷嬷这么一说，弄得林清源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冷着眸子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我并非整天都在府中，甚至不少时候出门花天酒地，你就不能派人给我传个话？”
棠嬷嬷被吓得浑身一颤。
馄饨张急忙握住她的手，替棠嬷嬷耐心地像林清源解释。
“公子你千万别生气，不是我们不想传话，而是整个蜀中都是大公子的人，怕是我们的话还没传出去，命就已经没了！”
他们说得不无道理。
寻常百姓在官府的手下讨生活本就万分困难，更何况他们明着要生存，暗地里还要观察林清源的动向。
官家子弟的动向，哪是他们这种寻常百姓能寻摸清楚的。
连门路都没有，今天众人能碰上，纯属巧合，若是没这个巧合，怕是一辈子都碰不上。
你别看都在蜀中，仔细想想，普通人家遇见高官的概率几乎没有。
事已至此，母亲的死也无法挽回，他们只能向前看。
林清源顿了顿，平复了自己不淡定的情绪，总算是认真地看着对面。
“既然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届时告到京城，你来做我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