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穹现在如何了？”江澜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据他仙宫的仙童回报，烬穹至今未归。”宸渊答道，目光落在江澜脸上，留意着他的反应。
“好。”江澜语气平淡，“我倒要看看，他能躲到几时。”
殿内静了片刻，江澜才又开口：“这段时日，可曾寻到复活清瑶的其他线索？”
他虽然记得沈墨璃曾答应会设法相助，却不愿将全部希望压在她一人身上。
“零星线索是有，但关键仍卡在肉身一事上。”宸渊边说边观察着江澜的神色，“飞升时趁机夺取肉身，终究是上策……”
他语气谨慎，生怕触及江澜某根敏感的神经。
“不必那样看我。”江澜抬眼，眸色清冷，“我不会再失控。清瑶是清瑶，她是她，我分得清。”
“那你为何执意要复活清瑶？”
“清瑶是小白，是她从前养的猫。若能复活，我自然希望小白回来。”江澜解释道。
宸渊微怔，随即苦笑：“连她养过的猫，你都如此在意了？若她真有什么闪失，你岂不是……”
“她不会有闪失。”江澜打断他，语气骤然转寒，“除非我死。”
片刻沉寂后，他继续道：“待沌衍彻底苏醒，烬穹，我会亲手了结。”
“曜垣说，沌衍还需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宸渊道。
“为何？”江澜微微蹙眉。他透过叶凡，多少知晓沈墨璃与“衍”之间曾有对话——“衍”分明已回归。
“沌衍现状究竟如何，你可知晓？”江澜追问。
“他大多时候在闭关，唯有曜垣每隔一段时日能进入混沌之地一见。”
“曜垣……可靠么？”江澜神色渐凝。
“此话怎讲？”宸渊不由正色。
“数万年前，我们一同下界执行任务，之后我误入一方独立世界的‘未来时空’，才得以遇见沈墨璃。”
江澜缓缓道，“待我重返天域，却几乎忘却所有。直至今日，我仍不知当年所行是何任务，同行者有几人，归来者又有几何。”
“而你，只记得危急关头我救了你一命……其余一片空白。这一切，本就不寻常。”
宸渊欲言又止，最终道：“但沌衍说过，忘却或许是好事，让我们放下前尘。”
“你真觉得这是对的？”江澜目光锐利，“若非我中途寻回记忆，你会因念着救命之恩，眼睁睁看我一步步走错，甚至……助我酿成大祸。”
“若当初计划得逞，牺牲沧澜大陆，助云淼淼汲取气运飞升……天道、沌衍，可会崩塌？”
“再若云隐大陆那片天弃之地，真有修士成功飞升……天域，又会陷入何等混乱？”
“这些……”江澜声音低沉，“若非沈墨璃出现，但凡有一事成真，于大千世界皆是浩劫。”
二人相顾无言，眼底皆闪过一丝后怕。
“所以，我们失去的那段记忆里，藏着关键。”江澜继续道，“而能利用此间空隙布局的，必是金仙层级，甚至……是墟烬。”
宸渊身形微震。“
「墟烬」二字能冲破禁制被直言，意味着它已不再是无形的“无”，而是有了形态。
“烬穹显然记得许多事……否则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利用清瑶，利用我对沈墨璃的执念……”
“而曜垣，身为木灵之首，本应最厌与烬穹相近，可他们向来关系匪浅。”
“况且，近日从云隐大陆飞升的苏倾绝，就在他仙宫之中。”
宸渊沉吟道：“如此说来，曜垣确有可疑。但这些终究是推测。金仙之间，此时不宜内斗。单是烬穹已足够棘手，若再加曜垣，局面将更难掌控。”
“嗯。”江澜颔首，“当务之急，是确保沌衍尽快完全苏醒。”
“同时，设法忆起数万年前的真相。”
“唯有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能明白烬穹身为金仙，为何会与墟烬有所牵连。”
“我明白了。”宸渊点头，随即又问，“但还有一事，我不解。”
“你说。”
“万年前清瑶神魂俱灭，你三千年前便已集齐大半碎片。依你往日性子，若真想复活清瑶，早该着手布局。”
他望向江澜，试图从对方眼中得到确证：“可你偏偏选在三十三年前，那一年，正是沌衍再度陷入沉眠之时。”
江澜迎上他的目光：“这便是你曾怀疑沌衍沉睡与我有关的原因？”
“是。”宸渊坦然。
江澜执起茶盏，轻呷一口，缓声道：“此事我尚未完全理清，本想待时机成熟再与你细说。”
“但既然你仍有疑虑，我便坦言。”
“我看过叶凡的本源记忆……”
“他的因果主线，似乎不止一条。”
“这不可能！”宸渊断然否定，“无论是金仙还是凡人，因果主线唯有一条。”
“我初时亦觉不可思议。”江澜道，“但随着神魂融合加深，我确信无误。”
“而如今清晰的因果线，仅余两条。”
“其一，是他本应经历的轨迹——作为我的分身，带着被篡改的欲念，无可救药地恋上云淼淼。”
“自然，后期云淼淼亦施以情人蛊加以控制。”
“但我确定，即便无蛊，叶凡亦会沉沦。只因云淼淼生得与清瑶一般无二。”
宸渊默然，对此并不怀疑。
“沿此线而行，最终叶凡自爆身亡，云淼淼成功飞升，沧澜大陆哀鸿遍野，化为焦土。”
宸渊眉头紧锁：“这岂非正是……”
“正是我们原先设定的轨迹。”江澜颔首。
“那第二条呢？”宸渊追问，“篡改因果……即便合我等数位金仙之力，也未必能成。”
“第二条，便是现今之线。”江澜道，“他遇上了来自独立世界、未来时空的沈墨璃。”
“也就是……数万年前，曾救过我一命的凡人。”
“一切由此改变。叶凡未再与云淼瑶纠缠，甚至连皇甫瑾瑜、万思哲、赵婉婉等人的命数亦随之扭转。”
宸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这莫非是……‘重启’？”
“正是。”江澜眼中微亮，“我亦作此猜想。沧澜大陆曾现重启之象……或许，天域亦……”
话音未落，「太初神宫」外紫雷隐隐轰鸣。
二人默契地止住话头。
“回到先前的问题，为何是沌衍重伤的那个节点。”江澜深吸一口气，“我不知缘由。”
“只是在那个时刻，我突然……极其迫切地想要复活清瑶。毫无征兆。”
宸渊知道江澜并未说谎。
若当真涉及世界重启……诸多因果，早已难辨经纬。
“我信你。”他最终道。
“所以过几日，我需亲自去请沈墨璃归位。”江澜神色缓和下来，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她是眼下唯一能自由进出混沌之地，面见沌衍的人。若由她出面，或许……沌衍能提前苏醒。”
“我明白了。”
“还有一事，需你派人暗中留意苏倾绝近日动向。”
“好。”
江澜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务必小心此女。昔日在云隐大陆时，她的神魂魅术已能蛊惑真仙；如今她自身修为已达真仙之境……恐怕连金仙也未必能全然免疫。”
“我会吩咐下去，令探查之人保持距离，绝不与她视线相接。”
“不够。”江澜摇头，“我曾亲历其手段，即便只是声音也带有魅惑之力。为防万一，多备清神丹。若有可能……最好为执行此任务的修士配一只两千年左右的红鸾情蛛。”
宸渊闻言苦笑：“江澜，你莫不是忘了？情蛛在天域近乎绝迹，即便黑森林深处也难寻几只了。”
“若是如此……”江澜抬眼，“你不妨去寻沈墨璃相助，或许她有办法。”
“呵……”宸渊挑眉，语带调侃，“这般急着要我欠下沈墨璃的人情？也罢，我便替你走这一趟，正好也拜会一下我们这位新任的金仙之首。”
“……有劳。”江澜微微侧首，耳根不易察觉地泛上一抹浅红。
他何尝不想亲自去见她。
只是他心知肚明，一旦离开灵晶仙宫，与叶凡相遇，二人神魂便可能加速融合。
而身为金仙，本源规则不可违逆，届时必是他吞噬叶凡的神魂。
他不愿让沈墨璃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