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了，下得整个村子都雾蒙蒙的，视线极为不好，别说看清摩托车上的人了，连车从哪边过来都得靠声音判断。
结果哗啦啦的雨声比摩托车的声音都要大。
沈泽川胡乱地抹了把脸，抬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扒拉开，身体紧绷，努力控制着三轮车的平衡，尽可能地躲避着他们三个人的袭击。
随着其中一辆摩托车从侧面用力地撞上车斗，三轮车瞬间发生了偏移，沈泽川心下一惊，双手紧握着把手，艰难地将车回正。
“妈的！”他怒骂道，“你们到底是谁？！有能耐把头盔摘了，没脸见人的孬种！”
可那三人依旧像听不见一般，绕着三轮车分散开来，企图从不同角度进行攻击。
沈泽川登时就明白，他们这是提前商量好的。
这会儿三轮车已经被逼到了边缘，旁边就是大斜坡，沈泽川不清楚这个坡到底有多长，但如果车真的翻下去，损坏程度必定轻不了。
那他妈得赔多少钱啊！！！
“真是操了！”
沈泽川死死地咬着后槽牙，扭头看向已经被撞变形了的车斗，心痛不已。
双拳难敌四手，三轮车难敌三辆摩托车。
沈泽川明显感觉到三轮车的移动变得越来越费劲，大概是发动机部分出了故障，此时基本上已经难以控制了。
“去死吧！”
一道略显沙哑的大吼声落在沈泽川耳朵里，紧接着三轮车彻底侧翻，大力的撞击将他整个人都从车里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顺着斜坡不知道滚了多少圈，终于停下时，沈泽川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疼，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视线模糊地望着坡上三轮车的影子，心里暗道：车没摔下来，应该还有救，能少赔点钱。
可弟弟们还在等他回家。
要是自己变成了魂儿，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得见……
眼前逐渐一片漆黑，他也随之没了意识。
废弃的老房子本就经不起折腾，冷不丁下起了大暴雨，房顶直接漏了好几块。
“我都说了这样下去不行。”齐冲语气不耐地道，“你瞅瞅这屋里，漏了五六个地方，盆都快不够用了，万一再漏点儿，都得给他们淹了。”
“我还不知道漏的多？”马知远脸色不善地看着他，“我本来要把他们接回我家去，谁让你蹦出来捣乱的？有你什么事啊？”
“操！老子和沈泽川认识多少年了你知道不？你一个刚认识的能跟我比吗？”齐冲嚷嚷道，“他们要走也得跟我走！”
“跟你走？”马知远嗤笑道，“你住哪啊？”
齐冲昂首挺胸，一脸自信：“我前两天带着我那两个小弟重新找了个住处，虽然也是个没人住的老房子，但被我收拾的可好了，沈泽川他们几个绝对能住下。”
马知远淡淡地哦了一声：“我家不是老房子。”
“新房子啊？那咋了……”
“我家东西齐全，什么都有。”
“那都不重要……”
“我爹妈管饭。”
“…………”
齐冲瞪着他瞅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等等！你他妈……你不是孤儿啊？”
马知远缓慢地点了点头。
“你早说啊！”齐冲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那我还跟你比个屁……”
“不对不对，沈泽川肯定更信任我，不信等他回来你问问！”
说罢，他又纳闷地嘟囔道：“这都几点了，沈泽川怎么还没回来？”
马知远没有接话，扭头看了看外面始终不见小的雨势，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家里的五小只这会儿全都坐在门口屋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大门口。
然而他们挂念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大哥去哪里了？”温若安声音闷闷的，“雨下的这么大，他又没有带伞，淋雨时间长了会感冒的。”
“平常这个时间大哥应该早就到家了，今天怎么这么久啊？”秦沐阳焦急道，“会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应该……不会吧，说不定是半路躲雨耽搁了。”季凌秋虽这样说，但心里同样没底。
江乐允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双手颤抖着拿出一块糖果，偷偷塞进嘴里，一声不吭地继续望着前方。
“小乐。”顾景翊担忧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身上疼了？”
“二哥，我还好……”江乐允脸色苍白地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的。”
他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小乐，你回屋去躺一会儿吧。”温若安说，“或者睡一会儿也行，能缓解一点疼痛。”
“我不要。”江乐允摇头，“我要在这里等大哥回来。”
“听话，回屋去。”季凌秋也跟着劝道，“大哥回来了我们叫你。”
江乐允还是摇头：“不要，大哥不回来我心里不踏实。”
秦沐阳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睛，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衣兜，确保里面还有糖在。
顾景翊心疼地抱住江乐允小小的身躯，柔声轻哄着：“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哥哥们都在呢，大哥也快回来了，我们都陪着你，很快就不痛了……”
马知远和齐冲站在他们身后，难得的和谐了一会儿，又默契地做了个决定。
“小翊，你们在家等着。”马知远穿上雨衣，“我们出去接应一下小川。”
“对，我和他去。”齐冲随手拽了两个塑料袋套在了脑袋上，“你们别乱跑啊，我俩去给沈泽川带回来。”
马知远瞥了一眼这个临时队友，多少是有点儿看不下去，转身回屋又拿了件新雨衣扔给他。
“赶紧拆开。”马知远催促道，“那些雨衣来是我给小川他们拿的，让你捡漏了。”
眼下齐冲已经顾不上骂他了，专注地拆开包装，动作迅速地往自己身上套。
“我们也去！”
五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压根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把新雨衣一件件拆开后各自套在了身上，随后就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马知远忽然就觉得雨衣送早了。
不过出了家门以后，他又觉得送对了。
五个小家伙如此焦急担忧，连江乐允都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跟了出来，那这点暴雨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没有任何遮风挡雨的工具，估计他们依然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
因为那是沈泽川，是他们的大哥。
“小川！小川你在附近吗？”
“沈泽川！你丫在哪呢？说句话！”
“大哥！”
此时的小石村安静极了，路上除了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每一句呼喊都清晰无比，可一直没有回应。
众人逐渐分散开，四处寻找，直到趴在季凌秋后背上的江乐允大喊一声，他们才重新聚在一起。
“你们快看！那个是不是大哥的三轮车？”
虽然有段距离，但他们隐约还是能看见一丝车的影子。
于是他们加快脚步，一路朝着三轮车狂奔过去，随后皆是一阵心惊。
侧翻的车，变形破损的车斗，摇摇欲坠的车轮，还有掉落在旁边无人问津的袋子……
他们确定这是沈泽川的车，同时心也沉到了谷底。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