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厚厚的病历，齐冲从头看到尾，一页没落，一字不差。
这五六年间，关于小甲和小乙的事，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却又不敢多想，甚至连给那位陆教授打个电话问一声的勇气都没有。
他只能闷头赚钱，赚很多钱，赚更多的钱，期待着将来有一天，他也能像沈泽川那样，让弟弟们不再跟着自己受苦。
如今得知他们恢复的越来越好，或许很快就能醒过来，齐冲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再痛再累都值了。
他在房间里坐了许久，房门早已经关上，沈泽川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开了。
敲门声响起时，齐冲才意识到自己低头看病历看的大脖子都疼。
“小冲，出来吃饭啦！”关婷温柔的嗓音传了进来。
“来了！”齐冲大声回应，“这就来！”
将病历本宝贝地收进柜子里，他迅速整理好心情，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尽管他早就预料到今晚会有一顿大餐，但亲眼看见这满满一桌子菜，他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这也太多了！”齐冲看向关婷，纠结着道，“关阿姨，我又不是什么客人，您随便做点啥就行了，干嘛整的这么丰盛啊，多累……”
“累啥呀，我一点儿都不累！”关婷笑道，“在厨房做菜的时候，我一想到咱家小冲回来了，突然就越做越有劲儿了！要不是有些食材实在是不够，我还想再做几个呢！”
“关妈妈，不带这样的～”秦沐阳撅着嘴巴，佯装可怜地道，“都快八点了，您要是再接着做，我就要饿抽抽了～”
“您不可以喜新厌旧，有了冲哥忘了我们呀！”
“你呀！”关婷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语气宠溺，“我不是给你吃了好几个肉丸子吗？就属你吃的最多，还能饿成这样？”
秦沐阳嘿嘿笑了两声：“主要关妈妈做的太好吃了，我吃完一个就想吃下一个，根本控制不住呀！”
“五哥，这你就不如我会变通哦～”江乐允一脸得意地冲他挑眉，“虽然我闻到香味儿也很馋，但我会转移注意力，吃点薯片辣条之类的……”
“嗯？？？”
沈泽川立马发出了质疑，幽幽地飘到他身后，“小六啊，什么薯片辣条啊？”
江乐允：Σ( ° △ °|||)︴
他瞬间如临大敌，目光在这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拔腿就朝齐冲跑了过去。
“冲哥救我哇！！”
齐冲伸手接住他，顺势搂紧，配合地笑道：“好好好，救你救你，我看谁敢不让咱们小六六吃好吃的？冲哥帮你教训他！”
沈泽川淡淡地哼了一声，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随后便坐了下来，显然没打算过多计较。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坐下吃饭吧。”马知远轻笑道，“关阿姨做了这么多好菜，咱们得趁热吃啊，凉了影响口感。”
“对，快坐吧，我给你们盛饭。”宋涵说着，随即顿了顿，又道，“要不要……喝点儿？”
毕竟在场的这些人，除了江乐允这个小崽儿以外，其他人都已经成年了，偶尔喝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他这个提议很快就得到了一致同意，沈安澈也将执行力发挥到了极致，不出十分钟，四箱啤酒就直接送到了家，另外还有两大瓶果汁。
“为什么不带我玩儿！”江乐允委屈巴巴地嚷嚷着，“你们孤立我！我不跟你们好了！”
“乖，等你过两年满十八周岁就能加入喝酒的阵营了。”顾景翊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你现在还是个宝宝呢。”
江乐允瘪瘪嘴，然后怒不可遏地……干了一杯果汁。
齐冲一言不发地吃着碗里的菜，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也太想念了，以至于吃着吃着他就红了眼睛，鼻子直发酸。
“怎么了？”沈泽川用胳膊肘怼了怼他，“又要哭啊？今天的你可真是有点儿太性感了啊。”
“操！”齐冲低声骂道，“那他妈叫感性！我现在有文化了，你少忽悠我！”
“再说了，我才没哭呢！我这是……”齐冲顿了顿，目光落在面前的那盘辣椒炒肉上，“这是被辣椒辣的！”
马知远拉长语调哦了一声，伸手就要去端那盘菜，“嫌辣啊……那我把它拿走了啊。”
“放下！”齐冲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这是关阿姨特意给我做的，辣死我都吃！”
马知远哈哈笑了起来，宋涵也扬起嘴角，起身往他的杯里倒上酒，“不说两句吗？”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齐冲身上。
他放下碗筷，举着杯子站了起来，说道：“我先自罚三杯，当年不辞而别，又回来的这么晚，实属抱歉。”
杯子不大，他喝的又快，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喝完了三杯。
接着，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我这几年去了哪里，都干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但其实我觉得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我若是说不苦不累不受伤，你们肯定不会信，就像小老二和小老三给我讲你们的经历，说的那么顺利，可事实上你们也遇到了不少事儿吧？”
齐冲停顿了下，仰头又干了一杯，随后露出一丝苦笑：“从前当小流氓的时候，我觉得吃顿饱饭就已经是件很难的事了，可出去了之后我才发现，那些其实都是九牛一毛，成长和变强……才是最痛苦的事。”
宋涵静静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憋不住了，开口道：“齐冲，能不能把你上衣脱了，让我们看一眼？”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齐冲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齐冲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又不可能瞒一辈子。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脱了上衣，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他确实比以前壮实了许多，可那些遍布胸肌和腹肌的各种伤疤却更为刺眼。
“冲哥，你这是……怎么弄的啊？”温若安颤声问道，大脑却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把那些疤痕去掉了。
看都看了，齐冲自然也没打算隐瞒，如实交代道：“具体都是怎么伤的……太多了，我说不太清，反正有被刀砍的，有被烫的，还有被鞭子抽的……”
“是谁做的？”季凌秋面色阴沉，“他们在哪儿？”
“大部分都已经在局子里了。”齐冲笑了笑，“名字我就不一一说了，没必要，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只不过有些买卖总是危机四伏，受伤也是难免的。”
“……很疼吧？”秦沐阳吸了吸鼻子，低声喃喃道，“看着都好疼的。”
“不疼。”齐冲轻笑道，“伤都好了，还疼啥呀？”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放你走，就算天涯海角，我他妈都应该不管不顾地把你抓回来！”
沈泽川皱着眉头，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闷头就干了一杯酒，“闯什么闯！强什么强！你他妈就一直跟着我，老子难道还能让你饿死、让你吃亏不成？”
齐冲叹了口气：“小川，那不一样……”
“你不用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不爱听！”沈泽川一脸烦躁，“放任你到处飞的后果，就是你他妈带着一身伤出现在我面前！齐冲，你就庆幸你福大命大吧，你敢说你这些伤全都不致命吗？但凡出一点差错，我他妈就彻底见不着你了，不是吗？！”
齐冲沉默了几秒，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想要变强，哪有不付出代价的？这几年……难道你就没有受过伤吗？”
沈泽川身形一顿，偏开头：“我没有……”
砰——
齐冲重重地放下杯子，沉声道：“那你敢不敢告诉我，我送你的平安吊坠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