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那种图南熟悉的香气淡去，谁都没再出声。
牌已出尽，可图南并不慌乱。
无论是海恩还是孔嘉木，他们的感情相对帝国的未来，都是如此微不足道。
包括陛下自己的那点不爽，同样不值一提。
只要是这位陛下，他就自然会选择这条唯一的路。
她其实很确信。
为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陛下在成年礼上直奔前线的故事。
那真的是担当？
图南微笑，不！
她从中看到的，是帝王的野心与疯狂。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他的千里奔袭，最后确实得到丰厚的回报。
全线大胜、星虫溃败、玩忽职守的将领得到惩罚、万众归心。所有人都在欢呼，为帝国终于出现明君而激动。
真的如此？
高阶的雄兽已经少到只出现在帝国高层，这才会导致帝王的登基仪式里，他们几乎全部汇聚到首都。
如果高阶的战力足够，站满帝王的金殿……前线突发的战局怎会如此呢？
帝王需要在那时压阵前线。
不正说明十年前的他对战局并没有绝对的掌控力？
或者说，皇室在那一刻的掌控力已经弱到需要他以武力压制。
临阵突破。
万一没突破呢？
他牺牲在前线呢？
图南只赌上了自己的命，他押上了皇族的命运和帝国的明天。
他说图南胆大。可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大的赌客。
图南提不仅发现了帝国高层武力后续无力的困境，她还提出了一个触手可及的猜想……同时，她押中了帝王的心性。
她没道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龙靖渊，他一定会同意图南提出的这个方案。
***
“让詹姆斯过来。”
龙靖渊终于打破沉默，让袁哲传唤医疗官。
成了。
图南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帝王冷哼，“小心，如果医生不能证明你的话……”他隐去没必要说出口的，双方心知肚明的威胁。
“陛下，我不会说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图南咧嘴一笑，非常可恶。
没等陛下首肯，她自顾自起身，抚平裙角站去一边。
“久跪对孩子也不好呀～”
图南在试探皇帝的底线，她装模作样，近乎娇声娇气。
皇帝瞬间不爽，可他果然忍住了。
但这不代表他可以真的心平气和。
相反，正因为他已经打算饶这雌兽一命，而且眼见着她还会继续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对她这种轻浮的态度表现得更厌恶。
不过没给他时间展示出来，詹姆斯医生求见。
他来得够快，简直是袁哲前脚刚出门交代，他后脚就来了。
“陛下！”老医生一进门就看到图南站在一边，大喜。
医生的职责和科研的热情终于压过作为臣子的谨慎，这老医生忽然就涕泪横流地扑到陛下脚下……也就是图南刚让开的那一小块地板。
“请您一定要答应臣下，把这位小姐交给臣照顾吧。”
他完全不看龙靖渊黑沉的脸色和袁哲暗示的目光，只顾着用积攒的勇气一口气把话说完。
“她怀着的孩子，基因序列非常奇异，简直闻所未闻啊。两个啊！臣一定要见到这两个孩子平安出生！”
“啊……有个不太健康，不过没事，我会想办法。交给我吧陛下。”
“可以。”
“老臣毕生愿望就是……啊？”詹姆斯老医生忽然发现好像漏听了什么，呆呆抬起头。
终于看到陛下没有发火，只是好像在忍耐。
也终于接收到了老友袁哲崩溃的表情……对方的手势……是让他起身？
虽然不明白，他还是听话地站起来。
怎么？陛下那天那种抓奸的表情，是他错看了？
老医生感觉自己可能干了什么蠢事。
“很好……既然你要求。”龙靖渊已经从医疗官的求知若渴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既然如此。
“图南对这项研究也相当有兴趣，她还有些别的想法。”
龙靖渊点了下图南。
“你，从此刻起，就是皇室特派三等女官，在医疗院和詹姆斯医疗官一起进行生育专项研究。”
“任命文书，稍后补给你。”他想了下，侧头对身后的人下令道。
“嗯……这项研究需要保密。袁哲！安排一下保密工作，确保这个项目的所有人、事、物，都没有任何途径传出去。”
“明白？”他意有所指，“任何不合适的人都不应该知道。”
袁哲点头接下皇帝安排的任务。
詹姆斯悚然……居然派袁哲总领？
要知道袁哲这些年多是跟在皇帝身边，轻易并不负责什么具体事务，可他大总管的身份摆在那，加上又在皇宫经营多年，是皇宫里实打实的权臣，从没人敢小看他。
此事……级别居然这么高？
他偷偷觑了老友好几眼，这……好像比皇帝被戴了绿帽更严重？
“嗯，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基因序列怎么了？”皇帝对这个还是很关心的。先不说图南说的那些今后十年才能见效的推测，眼前这两个孩子可是几个月后就能落地。
詹姆斯从怀里掏出份报告，毕恭毕敬递给皇帝。
看皇帝开始翻看，他同步解释起来。
“您看，您提供的两份样本，臣那天就已经确认，正分别是这两个孩子的生父。可那两人，一人是孔雀，一人是虎鲸，嗯……这两个孩子却和他们不一样啊。”
他不露声色瞟了陛下一眼。
怎么说呢……能让陛下能随时提供的孔雀和虎鲸样本，也太好猜是谁了吧。可既然陛下没明说，他这就只能当做不知道嘛！
“怎么个不一样法？”皇帝问。
“臣只能测出他们一个是鸟兽，一个是水兽。在基因库里没有既往的样本。”老医馆跃跃欲试地提出请求：“陛下！我能否调用皇家的基因数据库？这两个序列都非常精巧、繁复，我有预感，这必不简单啊！”
图南站在一边，对皇家医疗院的水平有了一定认知。
兰斯作为科研人员，一定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拨，可她却也没看出这么多。这位看着普普通通的白头发老头，在同样没拿到皇家基因数据的前提下，却更进一步，准确说出她孩子的基因有蹊跷。
皇帝手底下，果然卧虎藏龙。
正好，她借着这股春风，是一定要把研究推进下去的。
图南已经想好。
就算补足所有基因，系统不过再给她十五年。
她不会浪费。
来到此处，身为育母。她碰到籍羽，遇到兰斯，她看到那些不平、不公和苦难。
如她对皇帝说的那样，她不想她的孩子……一直活在这样的世界。
尽她所能，她要试一试。
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