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能赶过去吗？”顾云归瞥了眼车窗外的小雨滴。
夜色如墨，奥迪RS7的车灯劈开黑暗，在笔直的公路上投下两道流动的光痕。轮胎碾过潮湿的沥青，发出细碎的嘶鸣，像某种夜行动物的喘息。
顾云归降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带着夏末特有的凉意和路边花草的腥气。行道树的影子在余光里连成一片模糊的灰墙，偶尔闪过某个路牌的金属反光，像被随手抛向车尾的银币。月光在挡风玻璃上流淌，又被不断后撤的樟树枝桠剪得支离破碎。
“呼～”顾云归深呼吸了几下。
“怪不得男生都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开着它在道路上奔驰，晚风灌到脖子里的这种感觉...可真自由。”
速度表指针向右偏转时，整个世界开始溶解。加油站橘黄的顶棚、废弃广告牌上残缺的美人笑脸、蹲在护栏上的野猫发亮的瞳孔——所有景物都在后视镜里坍缩成彩色斑点，最终被黑暗吞没。
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在顾云归胸腔里震荡，与他手腕上的脉搏渐渐同步......
把车停在学校周边的的公用停车位上，顾云归看了眼时间。
“十点五十六......”
顾云归两眼一黑，他心里估算了一下，从这到寝室楼得有一公里左右，还有五分钟关门，要是跑的路上再耽搁一会儿的话....这和一次变样的大学生体测有什么区别......
“靠！到底回不回寝室啊。”顾云归也在犹豫。
明天有早八，从‘天府园’赶来学校的话要比在寝室早起十分钟，再考虑堵车早高峰的话...要早起二十分钟。
这个早上的十分钟可不好醒啊。
不开车走过来的话，想到这个顾云归翻了个白眼，谁也不想刚起床就来个三公里拉练吧。
“来都来了！”
顾云归下定决心后，朝着学校寝室楼的方向飞奔而去。
可惜...在他犹豫的时候，时间又悄悄地过去三十秒。这下真成一公里体测了，三分半一公里，啧啧，对大学生来说...有点难啊
果不其然，等到顾云归气喘吁吁地跑到公寓楼下时，迎接他的是冰冷的U型锁。
“白跑...白跑了啊！”顾云归大口地喘着气。
月光把顾云归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站在宿舍楼紧闭的铁门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机屏幕。23:02，离门禁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
\"服了...\"顾云归抓着铁栏杆，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上，大口地喘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哭泣呢。
正当他准备歇一歇缓过来之后，开车回‘天府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喂！前面那个！让一让！\"
顾云归回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像阵风一样冲过来，背包斜挎在肩上，运动鞋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男生一个急刹停在门前，看了眼手表，突然咧嘴笑了：\"哈！还差三分钟到锁门时间！\"
东海财经大学的门禁时间是十一点，但是宿管阿姨一般会再等五分钟锁门，免得有因为其他事情耽搁的同学。
但顾云归是新来的，显然是不知道。
\"但门已经锁了...\"顾云归小声提醒。
男生这才注意到紧闭的铁门，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靠！黄阿姨又提前锁门！\"他熟练地凑近玻璃门往里张望，然后突然转身，\"跟我来。\"
顾云归迟疑地跟上。男生熟门熟路地绕到宿舍楼侧面，在一扇小窗前停下，踮起脚尖敲了敲玻璃：\"黄阿姨！美丽的黄姐姐！开开门呗！\"
\"这样...有用吗？\"顾云归站在一旁，感觉像在参与什么不法行动。
\"嘘——\"男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叫'晚归绿色通道'，我大一时发现的。黄阿姨通常这时候在收拾值班室，能听见。\"
果然，几分钟后，窗户里出现了一张严肃的中年女性面孔。顾云归的心一沉——这位宿管阿姨他听李浩他们谈论过，正是那位以严厉着称的黄阿姨。
\"又是你，陆远。\"黄阿姨的声音透过玻璃闷闷地传来，\"这学期第几次了？\"
名叫陆远的男生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第三次！比上学期同期少两次呢！我在进步啊阿姨！\"
\"少贫嘴。这才刚开学不到两周，你就第三次了！\"黄阿姨的目光移到顾云归身上，\"这谁？\"
\"我表弟！刚来咱学校的大一新生！\"陆远一把揽住顾云归的肩膀，\"今天带他熟悉校园，一不小心就...\"
\"表弟？\"黄阿姨冷笑，\"你俩长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吧。\"
确实...陆远虽然个头比顾云归高一点，但二人的相貌，前者明显比后者要黑啊，而且相貌确实相差有点远。
陆远却面不改色：\"远房表弟嘛！阿姨您看，他多老实一孩子，第一次晚归，吓坏了都。\"
黄阿姨盯着两人看了几秒，突然问：\"陆远，上学期期末你答应帮我儿子补习物理，后来人呢？\"
陆远一拍脑门：\"哎呀！那段时间我不是在准备竞赛嘛！这样，这周末，不，明天就开始补！包在我身上！\"
\"竞赛？\"黄阿姨挑眉，\"是打游戏竞赛吧？\"
\"天地良心！是数学建模！\"陆远举起三根手指，\"我拿国奖的照片还贴在学院公告栏呢！\"
顾云归惊讶地看着这位看似吊儿郎当的学长，没想到还是个隐藏学霸。
黄阿姨的表情终于松动：\"写检讨，每人一千字，明天交到我办公室。\"
\"没问题！\"陆远立刻答应，又压低声音，\"阿姨，能不能别登记？我这学期想评奖学金...\"
\"现在知道怕了？\"黄阿姨摇摇头，但顾云归注意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下不为例。\"
钥匙转动的声音从正门方向传来。陆远冲顾云归眨眨眼，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两人绕回正门时，黄阿姨已经打开了铁门。她递给陆远一个保温杯：\"醒酒茶，你身上酒味隔着三条街都能闻到。\"
陆远讪笑着接过，又指指顾云归：\"他没喝，我作证。\"
\"行了，快进去。\"黄阿姨挥挥手，\"再让我抓到一次，直接报给你们辅导员。\"
\"谢谢阿姨！阿姨晚安！\"陆远拉着顾云归飞快地溜进大门。上楼梯时，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盒糕点：\"给，阿姨最爱吃的绿豆糕，明天你帮我送过去。\"
顾云归接过糕点，一头雾水：\"为什么是我？\"
\"战术啊学弟！\"陆远压低声音，\"黄阿姨心软，看你是新生又老实，肯定不忍心骂你。我要是去，又得听半小时唠叨。\"他拍拍顾云归的肩膀，\"这叫'晚归生存法则第一条：善用新人光环'。\"
进了电梯，陆远突然停下：\"对了，加个微信。以后晚归提前说，我教你几招。\"他神秘地笑笑，\"'晚归高手'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顾云归扫完二维码，忍不住问：\"学长，你到底晚归过多少次啊？\"
陆远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说吧，黄阿姨值班日历上，我的名字比节假日标记还多。\"说完，他大笑着转身上楼，\"832是吧？明天给你带'生存手册'！\"
刚出电梯来到八楼走廊，顾云归发现手机有一条新消息。是陆远发来的文档：《东海财经大学晚归生存指南（202x修订版）》，后面跟着一个坏笑的表情。
文档第一页写着：\"致所有渴望自由的新生：规则是用来理解的，不是用来恐惧的。——你的前辈陆远\"
“真是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啊~”顾云归不由得感慨，心里对陆远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