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蔓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成一句带着哭腔的埋怨，“你怎么才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沈麦冬低声安抚着。
这时，病房门又被推开。
去食堂打饭回来的，宋雅芝和沈贤修老两口回来了。
看到儿子熟悉的身影，宋雅芝先是一愣，随即绽开惊喜的笑容，“麦冬，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沈贤修也是满脸欣慰，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家人终于团聚，病房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温馨而热闹起来。
宋雅芝忙着问儿子吃没吃饭。
沈贤修则开始跟儿子简单汇报，小满的病情和这些天的经历。
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刚才离开的那位“郭同志”。
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沈麦冬仔细听着。
目光不时看向床边细心喂小满喝水的媳妇儿，眼神深沉。
晚上，小满睡着后，乔蔓青终于支撑不住，在陪护床上和衣而卧。
她很快沉沉睡去，眉宇间是连日来罕见的安宁。
沈贤修出去找地方抽烟了。
病房里只剩下宋雅芝，和坐在小满床边守着的沈麦冬。
灯光昏暗，只有仪器屏幕上微弱的光线闪烁。
宋雅芝看着儿子坚毅的侧脸，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忍不住坐过去。
她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开口，“麦冬啊，你看，家里没个男人，真遇到大事，蔓青一个人撑着，太难了......”
沈麦冬“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女儿熟睡的小脸上。
宋雅芝见他没太大反应，只好把话挑得更明白些，“妈知道军校任务重，你身不由己。可，可你们小两口这长期分开，终究不是个办法。”
“这次是孩子生病，下次万一......妈是说，以后要是能请假，你就多请假回来看看。哪怕就待一两天呢！”
“这夫妻感情啊，光靠写信打电话是不行的，得常常见面才好。虽说不好请假，可中间能回来就多回来。”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中心思想无非是担心距离会冲淡感情，家庭需要维系。
沈麦冬安静地听着，直到母亲说完，他才缓缓转过头。
昏暗光线下，他眼神格外清明冷静。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直接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妈，你绕了这么大圈子，是担心青青会移情别恋吗？因为今天那个郭同志？”
宋雅芝没想到儿子会如此直接，一下子噎住了。
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尴尬，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
沈麦冬看着母亲担忧又窘迫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熟睡的媳妇儿和女儿。
良久，才低沉而坚定地开口，像是在对母亲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妈，我相信青青。”
宋雅芝脸上火辣辣的。
但事已至此，她索性把憋在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
她拉住儿子的胳膊，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急切又带着恳求：“麦冬，妈不是不相信青青！妈跟你发誓！”
她急急地分辩，“青青是个多好的孩子，妈以前是老糊涂，眼皮子浅，错看了她。”
“可经过这么多事，妈早就看清了，她聪明、能干、心地善良、对咱们老两口没得说，对这个家更是掏心掏肺！妈是打心眼里喜欢她，疼她！”
她喘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过来人的忧虑：“可是儿子啊，妈是过来人，妈知道......这人心，有时候是最没办法控制的，尤其在感情这头的事上。”
“它不像你做算术题，一加一就等于二，它没道理可讲的！”
“那个郭同志，你也看到了，人精神，家世好，说话办事周到体贴。”
“这次小满生病，天都快塌了，是人家郭家父子伸手帮我们撑住的！这份情，太重了！”
“蔓青再坚强，也是个女人，心里也有脆弱的时候。你不在身边，她一个人扛着所有事，这个时候有人对她好，帮她分担，她能不感激吗？”
“这感激之情日子久了，会不会变味？妈不是说她人品不好，妈是怕......怕这世事难料，怕这人心易动啊！”
宋雅芝说得情真意切，甚至眼圈都红了。
“妈是怕这个家散了啊，真要是走到哪一步，咱们上哪去找青青这么好的姑娘？”
“麦冬，听妈一句劝，以后多回来看看，守着自己的媳妇孩子，比什么都强！别等到哪天真的出了什么事，后悔就晚了！”
沈麦冬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话。
昏暗光影下，他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他能感受到母亲话里的担忧和恐惧，并非出于恶意，而是源于对这个家庭可能分崩离析的深深恐惧。
他沉默了很久。
目光始终落在女儿和媳妇儿身上。
媳妇儿疲惫的睡颜，和小满圆嘟嘟的脸蛋儿，构成他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也是他所有坚持的意义。
终于，他再次开口，“妈，你的担心，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相信青青。”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道：“我相信的不是她不会遇到诱惑，也不是她永远坚强不会脆弱。”
“我相信的是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是共同经历风雨后沉淀下来的东西。”
“您说的对，人心难控，世事难料。但如果因为害怕那些还没发生的‘可能’，就去怀疑自己选择的人，去给她套上无形的枷锁，那才是对我们感情最大的伤害。”
“青青她......值得这份信任。”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格外重，像是在做出某种郑重的宣告。
宋雅芝看着儿子坚定而执拗的眼神，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心里那块大石头没能搬开，反而又添了几分无奈和酸涩。
儿子太像他爹了，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只能祈祷，自己的担心全是多余的。
殊不知，乔蔓青迷迷糊糊中，已经听到了婆婆和沈麦冬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