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为民的脚步顿了顿，眼神中带着惊愕，看了过来。
“你......你刚刚在说什么？”
“林处长，何必装傻呢？”
“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林为民扫了一眼走廊，脸色沉了下来。
“同志，关于培训名额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我劝你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王天冷哼一声，“林处长这是不肯承认了？”
“今天下午，我可是亲眼见到，你在百货商场，和........张建华同志拉拉扯扯的。”
“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林为民咬咬牙，脸色顿时变了。
“你跟踪我？”
王天轻嗤一声，“林处长误会了，不是跟踪，只是偶遇罢了，出于好奇，便跟了上去。”
“只不过，我听到的话，还真是精彩啊........”
王天拉长了尾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林为民吸了口气，面色铁青。
他不清楚，王天和赵科听见了多少，又知道多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林为民想沉默，王天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林处长，你不解释一下吗？”
“作为培训名额的主要负责人，却私下收礼，这事儿要是闹大了，伤的，可是您自己的面子。”
林为民冷哼一声，认定王天只不过是恐吓。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你有证据吗？”
“证据想找，肯定能找到，若林处长没有收礼的话，还能分辨一二。”
“事实就是事实，您说呢，林处长？”
“还有所谓的人才储备计划，我猜，应该不是你一人所为，而是厂里的规定吧？这么大的国营厂，嘴上说的好听，要回馈社会，响应国家号召，可实际呢？”
王天冷笑一声，句句都在戳对方的心窝子。
也将事情的深度，拉到了林为民承担不起的高度。
“林处长，你仔细想想吧，这事儿要是真捅出去，真正的领导，是不会承认的，这事儿，肯定会有人来背锅，那你说，这个背锅的人，能是谁呢？”
林为民的身子颤了颤，没想到王天一个外地人，竟然能在一天之内，就摸到了事情的关窍。
光是打探消息的能力，就不容小觑。
林为民毕竟是见过风浪的，饶是如此，他也依旧保持着镇定。
“你说的倒是吓人，不过我也有义务提醒你一句，这里是沪市。”
“你说的那些话，没有证据，是没人相信的。”
“建机总厂的口碑和名声，也不是谁三言两语，便能轻易诋毁的。”
王天冷笑一声，林为民这是笃定，自己没办法闹大此事吗？
他上前一步，毫不退缩的直视林为民。
“是吗？林处长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我不仅是光脚的，脚上还踩过不少钉子呢，林处长真的想试试看吗？”
林为民心中一惊，没想到王天竟然如此有胆识，竟然没有丝毫退步的打算。
要是真让他把事情捅出去，再想办法闹大了，那后果.......可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林处长，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能为我们厂里，争取到一个名额罢了。”
“只要您帮帮忙，自可相安无事，我们之间，也没必要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林为民吸了口气，被王天步步紧逼，顿时恼羞成怒。
“你以为你是谁？几句威胁的话，就能让我妥协？”
“我可告诉你，沪市这摊浑水，不是你这样的外地人蹚得起的。”
王天怒极反笑，“很好，林处长，看来你是不肯合作了？”
“那我也告诉你，我不是那些，给你送了礼，你不帮忙办事，却都不敢多说一句的窝囊废！”
气氛彻底僵持起来，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两人都丝毫不退步，赵科沉默的站在一旁，心中发急。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若是林为民真的不肯松口，难道他们真的要将事情闹大吗？
得罪了建机总厂，王天计划的大批量购置新型设备的事情，可就没着落了........
为了让他去学最新的技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林为民脸色铁青，额角有细微的汗珠渗出。
他不是没见过愣头青，但眼前这个自称来自易江县小砖厂的厂长，那份沉静中，蕴含的决绝和毫不掩饰的威胁，让他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压力。
王天说对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林为民的前途，和他背后那些领导的面子，都经不起这种不上台面的勾当，被放到太阳底下晒。
一旦闹开，所谓的“人才储备计划”必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面需要一个交代，甚至如王天所说，需要一个替罪羊。
而这个替罪羊，除了他这个主要负责人，还能是谁？
沉默持续了半晌，王天骇人的气势褪去，脸上重新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
“林处长。”
王天的声音，也平稳下来，带着几分真诚。
“我们易江县，是小地方，砖厂也是个小砖厂，排不上什么名号，能得到这个机会，不容易。”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这种小厂子，最怕的，就是技术跟不上，机器一旦坏了，维修不好，耽误的生产，砸的是几百号工人的饭碗。”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包，动作不紧不慢。
在林为民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王天将随身携带的那块红砖，拿了出来。
这是临走时，赵大海塞给他的。
这不仅仅是一块红砖，更是厂里的工人们，寄托在他身上的希望。
红砖烧制的非常结实，颜色均匀，边缘整齐。
王天用双手托着这块红砖，往前微微一递。
“林处长，这是我们厂的工人，临行前给我的。”
“他知道，沪市是个大城市，我虽然是在厂里是厂长，但是终归年轻，经验不足，想要走新路子会难，所以他告诉我，希望能让建机总厂的人看看——”
“振兴砖厂虽然是个小厂子，生产出来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差，要是学不成，就继续靠着老本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