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同学！你终于来了！”
校长笑逐颜开，两腮的肉堆在一起，随着起身动作微微颤抖。
“快坐吧，你到的时间正正好，这位同学，愣着干嘛？倒水！”
伍月雪如梦初醒，低低应了一声，抖着手倒茶。
“诶呀！倒这么满干什么！你让褚同学怎么端！”
伍月雪快哭出来了，想道歉发现自己失了声。
学生会主席从后方冒出来，将她挡在身后，不停替她说对不起。
“这是我们的新生干事，没什么经验……”
“这么重要的活动，找个没经验的礼仪，你这个当主席的怎么想的？！”
褚嫣被吵得头疼，“算了，反正我喝矿泉水，不喝茶。”
校长这才放过二人，眯着笑眼请褚嫣入座。
主持人念开场白时，戴着帽子口罩墨镜的成璨才从特殊通道入场，猫着腰入席。
正好坐在褚嫣右手边。
内场真正追星的学生观众只占小半数，有人一秒认出前排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背影，开始小范围地骚动。
成璨似乎感受到了背后此起彼伏的手机镜头，维持着偶像的仪态管理，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只微微偏头和褚嫣说话。
“褚总，混的不怎么样嘛，我看了你们校园论坛，嚯，都给你骂成那啥了……”
这是两人这个月第一次见面，成璨想起上次电话里的冲突就怄得慌，但真正看到褚嫣的这刻，居然生不起气来。
褚嫣忽视他目光里的戏谑，跟他打招呼，“晚上好，成老师。”
成璨：“……”
一种想开个玩笑拉近距离却被冷拒于千里之外的无力感。
他气闷，“我就活该关心你！”
褚嫣不理他，平静地转过头，目视台上。
校长等着褚嫣和大明星打完招呼，才笑着低声道：
“褚同学啊，今天办公室的事情，我替你们院长向你道歉……”
“校长，活动开始了，先准备吧。”
校长一顿，尴尬地点头，“好……一会儿还得上台，是得准备。”
他看着手里的讲话稿，只有寥寥半页，翻来覆去就两段话，背都能背出来。
今天的主角不是他。
褚嫣手里那份讲话稿才是重点。
主持人已经在念开场白，挨个介绍今天的到场嘉宾。
等到校领导一一起身亮相后，主持人激昂的语调更上一层楼：
“下面让我们隆重欢迎我校首个大学生创业基金的发起人、寰江创投董事长、同时也是我校新闻与传播学院14级新生——褚嫣同学，为我们致辞！”
观众席像是被投入一片虚空，陷入诡异的沉寂。
校领导们带头鼓起掌来，后排的大学生、尤其是大一新生们，才半梦半醒地跟着鼓掌。
“我没听错吧？褚嫣？是那个论坛上被扒的捞女？”
“疯了吧，基金是她发起的？她这么有钱？”
“没听见主持人介绍吗，说她是什么创投公司的董事长！我靠！十八岁的董事长！”
伴随着热烈的低声讨论，褚嫣已经登台。
她今晚穿的是带有公益基金LoGo的文化衫，白t黑裤小白鞋，黑长直披肩发，两侧头发挂在耳后，露出干净漂亮的脸蛋，天然的清纯感无人能复刻。
她没带稿子登台，因为嫌弃那篇讲话稿太虚太假。
“各位校领导，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我是褚嫣。”
她真正站上演讲台的那一刻，会场陷入了新一轮的静谧。
所有学生都停下议论，努力抻着脖子，想要看清台上的女孩——那个直到现在，名字还被挂在论坛首页接受全校审判的女孩。
“寰江创投成立半年以来，积累到了大量的社会资本，作为创始人，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创业项目，不敢说获得了初步的成功，但对于如今的成绩，我报以相对满意的自评。”
“两个月前，收到容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这个计划就在我脑海中萌芽。我在创业的过程中，很珍视并感激每一份社会资本给予的信任与支持，因此更希望将这些信任与支持散播给更多有想法、有胆识的年轻人……”
校长越听越满意，突然眼睛扫到旁边桌上的文稿，吓得一激灵，赶忙拿过来看。
褚嫣竟然没带稿子上台！
好在她的开场白比稿子上精简凝练，没什么废话，更快切入主题。
校长不得不拜服，褚嫣的个人能力绝对不掺水分，她像是个还没走进象牙塔、就已经摆脱象牙塔的真正成年人，比她那些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具备更为成熟的思维模式。
“但是，”台上的褚嫣话锋一转，“进入容大一个月以来，我却开始迷茫，质疑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校长呆住，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冷汗从额角渗出来。
主持人意识到节奏不对，无措地看向褚嫣，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制止她。
“直到上台前的那一刻，我仍在犹豫。说实话，这些日子在学校遭受到的诽谤攻击，比我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伤害加起来都多。”
“只是短短五天时间，大家是否想过，如果我不是褚嫣，而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也许会被逼到退学，乃至轻生。”
“所有人都太小看话语的力量了，千言万语汇集起来，就是一把利剑，可以杀人于无形！”
嘉宾席一众校领导从面面相觑到眉心紧皱，陷入沉思。
观众席角落里，新传院院长惭愧得无地自容，沉默低头，不敢往台上看。
“然而，真正站在这里的那一秒，我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坚持原先的计划，成立这个大学生创业基金。
“一所学校，也是一个微缩的社会，社会之所以为社会，必然包罗万象，我接受某些人心怀恶念挑起事端，接受大部分人不加思考人云亦云……
“但我相信，即便这样的社会里，依旧会存在少数清醒理智的人，他们知道该把精力放在哪里，知道该如何专注于更有意义的自我价值创造上，他们知道人生的征途在何处，知道无端贬损和揣测他人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益处。
“我相信真正有事要做的朋友，不会有空关注并热议一个‘捞女’。所以，我愿意投资的，是这些人的未来。”
褚嫣说到这里，停住。
台下静的落针可闻。
聚光灯打在脸上有些晃眼，她其实并不太看得清台下的反应，不过她还是冲众人微微一笑，凑近话筒：
“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白，治学先治人，修身先修心。”
啪、啪、啪——
摘掉墨镜口罩的成璨率先站起身，定定看着台上的少女，鼓起掌来。
几秒后，整排嘉宾席的校领导跟着起身。
会场里终于爆发出如潮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