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耳边“哒哒哒”的键盘声消失。
“弄完了？”她保持侧躺的姿势，朝森妄洲那里望过去。
“你怎么这么松弛？”森妄洲抬眸笑道。
“紧张也没法推动实验进展，倒不如松弛一些。”她伸了个懒腰，翻身趴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森妄洲，“要去找梁亮吗？”
“嗯。”
森妄洲放下平板，朝实验室走去，陆柠也跟着跳下沙发，紧步跟上。
昏暗的实验室灯光下，已经在隔离室内生活很久的男人面色显得更加狰狞。
灰败的皮肤呈现出快要掉渣的状态，龟裂的口子蔓延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但凡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刻出一道道黑色的印子，像是一块块皮肤拼图。
“哟……小娘们来啦……”见到实验灯光亮起，他无力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来，人也更有力气了一些。
浑浊的眼睛像一滩发臭的死水。
那双根本分辨不出眼白和眼珠的眼睛转向森妄洲。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森大老板。怎么，最近不搞你的实验，专门骗小女孩玩儿啊？”男人咧起嘴巴猥琐地笑着，“这小娘们细皮嫩肉的，做标本怕是也撑不起来吧，要说当培养皿，好像又不够强壮，啧啧啧，糊涂……”
森妄洲没有搭理他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耐心地等体征监测扫过他的身体。
【污染物含率：12%】
污染率上涨了。
体内物质的序列一一排列在眼前。
确实有12-5型试剂。
在森妄洲输入数据的空档，陆柠上前敲了敲他面前的玻璃。
“喂，咱们家森宝宝最近人美心善，他想救你的。”陆柠压近他，晃了晃手中的转化剂半成品，“怎么样梁先生？想变回正常人吗？”
梁亮的目光随着那支转化剂上下晃动，浑浊的眸子都亮了几分。
随即，他啐了一口。
“呸——连我的真主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嘴巴一张就能做到？我这条烂命，做异变体比做人可要珍贵很多。”
陆柠摇摇头，故作怜悯地看向他：
“还想着你的真主呢？他在哪儿呢？至少也应该来救你出去吧？”
“可别被人当作棋子耍了还帮人家数钱，真是一条没脑子的好狗啊。”
梁亮呼吸骤然急促，后槽牙咬得吱嘎作响。
“我们这支转化剂可是真材实料的，用在你身上倒还真有些舍不得，但是……谁叫我家森妄洲人好心善呢？梁先生，要是回归了正常生活，可别忘了来感谢我们哦！”
陆柠话音落下，森妄洲也敲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好了。”他看向陆柠。
陆柠一点头，操纵着机械手臂，从隔离室上方往下，朝着梁亮的脖子前去。
梁亮愣怔着，忘记了做动作。
他的思维里都是那两声“梁先生”。
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向来被人称为——
垃圾。
怪物。
不要命的疯子。
没人性的强盗。
……
陆柠迅速地将试剂精准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谢谢梁先生配合，放心吧，如果实验成功了，我们肯定帮你在五环内找一个合适的容身之处。”陆柠收走机械手臂，眼里都是胜利的荣光。
梁亮很难得地没有扑上来发疯大叫。
转化剂作用很快，比陆柠预计得还要快。
短短两天，梁亮灰败的皮肤已经有逆转的趋势，原本深得像拼图接缝的皮肤裂缝已经浅了很多，变得像普通褶子一样。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污染源含率也在稳步下降。
陆柠穿着防护服，一边观察着他的体征状况，一边在手册上做好记录。
梁亮看向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愤怨。
原本在他血管里烧灼的污染物，此刻已经平息，像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炎狱里的身体，突然接触到温润冰凉的水，舒展到说不出的舒爽。
看着陆柠的笔尖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梁亮动摇了。
这小姑娘，真能研制出转化剂？
人不人鬼不鬼地在污染区生活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被人尊重，被人当成“人”的感觉。
哪怕当初的季澜向他承诺未来的蓝海城是智慧型异变体的天下，他都没有感受到这样被认真对待的感觉。
五天后。
体征监测仪上，污染源含率后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明晃晃的“0”。
“我这是……重新变回人了？”梁亮眼神骤亮，讲话吐字都清晰了不少，“老子现在真的又是人了吗？你们说好的，要给我在蓝海城五环内安排住处，这么大的费尔森集团，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别着急梁先生，抗体作用时间还有待观察。”陆柠朝他笑笑。
“什……什么？”梁亮错愕道，“我现在已经是个正常人了，你们这样是在关押人类！是犯法的！！！”
陆柠微笑着摇摇头：
“梁先生，蓝海城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边区流民拥有与中心城区居民一样的人权。”
“况且，你的生命，是我赋予的。”
“哐——”
隔着隔离室玻璃墙体，拍在玻璃上的手掌无力地震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疯子，你跟森妄洲，都是疯子！！！”
陆柠收起笑容，冷眼看向梁亮：“梁先生，我只不过是要求多延长一段时间的抗体观察，你怎么就急了？难道说……你确信你的抗体有问题？”
“而且，你口口声声地尊重生命尊重人类，在你污染莫念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尊重生命，敬畏法律？她可是真正的中心城区居民出身。”
梁亮听到这个名字，整个身形明显一颤。
随后，他耸着肩膀，阴恻恻地笑了。
“我这不是害她，我这是帮她，只要她成功变成智慧型异变体，她就是世界上第二只智慧型异变体，是整个世界最初的智慧型异变体先驱者！”
“季总说了，这个世界生命的最终形态，就是智慧型异变体！我们拥有正常的智力，而且不怕污染物，寿命超出正常人类，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