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想靠近，地面却突然化作那血色的荒原。少年转过身——本该是面部的位置除了眼睛一片虚无，但洛尘却莫名感到对方在微笑。
“命运的时刻……“少年的声音如同隔着厚重的毛玻璃传来，“……终将来临。“
洛尘猛然惊醒。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刺入眼眶，他抬手遮挡，却摸到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为什么……会流泪？”
枕边，血色十字架项链静静躺着，中央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了一条缝隙，瞳孔中倒映着梦里的黑发残影。
“老爷，该起床了。今天还有宅邸的事务需要处理。“
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伴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洛尘将目光从项链上移开，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渗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苍白的线。
“是那个爱看书的带着眼睛的女仆好像叫...贝蒂？”
尽管这座宅邸曾死过人，但在这个时代，哪里没有死过人呢？更何况，柯特老爷给的薪水实在丰厚——是普通贵族宅邸的三倍。而且，比起城里那些没落贵族的傲慢与吝啬，这位新主人至少从不拖欠工钱，也不会用鞭子抽打仆人。
最重要的是……那位老爷还允许她闲暇时翻阅书房里的藏书。
“柯特先生？您醒了吗？“贝蒂又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比刚才稍大了一些。
洛尘揉了揉眉心，嗓音里还带着刚醒的低哑：“嗯，帮我带一杯牛奶进来。“
“好的，马上就来！“
脚步声匆匆远去。洛尘靠在床头，将枕边的血色十字架项链重新戴在胸前。
——维恩城里流言四起，说安娜一家进了这座宅邸就再也没出来。可即便如此，应聘者依旧络绎不绝。毕竟，在这个时代，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更何况……贝蒂和安娜是同一批进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娜的失踪，和柯特老爷毫无关系。
（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安娜支开自己与另外两位姑娘重新返回宅邸……然后，再也没回来。）
——但那是安娜自己的选择。
贝蒂推门而入，银托盘上的牛奶杯微微晃动，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洛尘将空牛奶杯放回托盘，指尖在杯沿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贝蒂接过杯子，低垂着眼睫，目光却忍不住扫过房间——厚重的窗帘已被拉开，阳光肆无忌惮地倾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这座宅邸确实需要好好修缮了。”洛尘在心中念叨着，但他的思绪却飘到了地窖里。“不知道威廉现在情况如何了？”
“今天安排工匠来检查西侧回廊的屋顶，“洛尘起身，随手整理了下睡袍的领口，“另外，再招几位年轻勤快的姑娘吧。“
贝蒂点头记下，却在听到“招募女仆“时指尖微微一颤。
她想起了那个热情的姑娘安娜的妹妹妮娜，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恭敬地回应：“是的，老爷。木匠和铁匠已经在偏厅等候了。“
上午的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洛尘背着手，缓步走过宅邸的每一个角落，身后跟着忐忑不安的管家和几名工匠。
西侧回廊的屋顶有几处瓦片松动，雨水渗入导致木质横梁腐朽。木匠老汤姆敲了敲发黑的木头，摇头道：“老爷，这几根得换新的，不然雨季一到，怕是要塌。“
洛尘颔首：“全部换掉。“
大厅的吊灯积了厚厚的灰尘，水晶坠饰黯淡无光。铁匠的儿子——一个满脸雀斑的年轻人——仰头打量，提议道：“可以拆下来清洗，再重新镀一层金漆。“
“嗯。“洛尘的目光扫过灯架上细微的裂痕，“顺便加固支架。“
图书室的书架因潮湿而微微变形，几本古籍的书脊已经发霉。贝蒂心疼地抚过那些泛黄的书页，小声提议：“或许可以添置一些防潮的石灰包……“
洛尘看了她一眼：“你去安排。“
贝蒂的眼睛亮了起来。
夕阳西下，修缮工作暂告一段落。工人们领了工钱，三三两两地离开。贝蒂指挥着女仆们点燃宅邸的烛台，温暖的橘光逐渐驱散暮色。
洛尘站在二楼露台上，俯瞰着逐渐恢复生机的宅邸。血色十字架项链在黄昏中泛着暗红的光泽，仿佛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睛。
背后的雕花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缓缓开启。
“妮娜的尸体你放哪里去了？“洛尘没有回头，指尖轻叩石栏。
“啥东西？“黑暗中传来埃里克的声音，却带着不自然的顿挫，“您说的暗亡者神子的温床？“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门后走出。埃里克的躯体像被拙劣操控的提线木偶，关节以诡异的角度弯曲，脖颈不自然地歪斜着。他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过于夸张的笑容——显然，威廉还未完全适应这具新容器。
“我可没动那玩意儿，“他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宅邸后方，“还在老地方......呃，大概？“话音未落，他的左腿突然不受控制地踢了自己右膝一脚。
洛尘的视线扫过埃里克——不，现在是威廉——那具躯体的脖颈处，暗亡者的烙印正在缓慢褪色.
“你得快一点控制好这具身体了，“洛尘转身走向室内，血色十字架在他颈间微微晃动，“我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被夜色吞噬。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而宅邸新点亮的烛火，在玻璃窗上投下无数晃动的光影。
洛尘的脚步声回荡在宅邸长廊，烛火在他经过时诡异地低伏，仿佛畏惧着什么。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项链——那只闭合的眼睛，此刻紧闭着。
“有点不对劲。”洛尘在心中说道。
威特夫人房间的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不好，那里是...”
洛尘猛然转身，黑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当他踹开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