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温言的声音与黎南烛同时落下，在月色中激起一丝微妙的共鸣。
黎南烛思索道：“会不会是和宗门有仇？”
“不可能。”沐温言摇头，“宗门隐世这么久，鲜少与人结怨，更别说千年之前，这个宗门到底存不存在。”
“那……”黎南烛看向他，“大师兄你在外，可有什么仇家？”
沐温言闻言，竟罕见地迟疑了一瞬，月光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的阴影，将那一闪而逝的犹豫映得分明。
黎南烛心头微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大师兄露出这般神色。
“大师兄？”她忍不住轻声唤道。
沐温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鞘，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影：“我在外历练的那些年……”
夜风拂过，带起他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确实与人交过手。”他声音低沉，“但都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从未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
但黎南烛分明看见，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一阵沉默。
“总之。”沐温言突然转身，眼神恢复清明，“我确信没有仇家会为此大费周章。”
黎南烛点点头，却暗自记下了这些细微的异常，她总觉得大师兄像是在掩饰什么，但既然对方不想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而是巧妙地转开话题。
“那个墨临最后结的法印，实在古怪。”
沐温言神色稍缓，指尖在肋下伤口处轻轻一触：“那个法印，表面看是燃烧寿元提升修为，但总觉得另有玄机。”
“不过……大师兄是怎么被伤到的？”黎南烛忍不住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就算他燃烧寿元，也与你的修为相当。”
沐温言眸光微沉，指尖在肋下伤口处轻轻一划：“在三百七十八回合时他突然变招。”
夜风骤急，吹得庭院古松沙沙作响，沐温言的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罕见的凝重。
“那一爪直取我右肋下三寸，那里……是我灵力运转的关键节点。”
黎南烛变色微变，能精准把握对手灵力节点的人……
一个荒谬的想法立刻在她心里升起。
内鬼？
“想什么呢。”沐温言看着黎南烛微变的表情，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忍不住失笑。
“元婴修士过招，灵力运转自有规律可循。”
“能如此精准把握我灵力节点的，要么是与我朝夕相处之人，要么是修为远高于我的大能。”
“而我相信我的师弟师妹们不会这么做。”
黎南烛欲言又止，她当然相信同门，可是……化神修士当真会自降身份做这等事？
“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么多干什么？”沐温言轻叹一口气，“有什么事情还有我这个大师兄顶在你们前面呢。”
“那……”黎南烛抬头，“师尊呢？”
沐温言的手微微一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已尝试联系师尊。”他声音很轻，“暂时没有回应。”
黎南烛敏锐地注意到，大师兄说的是“没有回应”，而非“联系不上”——这微妙的差别让她心头一紧。
“大概又去处理禁地的事了。”沐温言放下手，语气恢复了平静，“你若实在不放心，等师尊回来再探查一遍便是。”
夜风突然变得急促，吹得庭院里的老松沙沙作响，一片松针落在石桌上，正好挡在两人之间。
黎南烛盯着那片松针，心里明白——大师兄这是在委婉地否定她的猜测。
他不愿直说，但那个轻揉眉心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从未怀疑过师尊。
黎南烛垂下眼帘，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念头荒谬至极。
凤逸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弟子的事，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关怀做不得假。
那灵舟上专属的房间，铃铛上仔细的雕刻着他们每个人的代表物，还有练剑时恰到好处的指点。
可偏偏每次出事，她心底第一个冒出的怀疑对象总是凤逸。
就像此刻，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她却控制不住地去想——会不会是师尊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碎碎的骨爪突然贴上她微凉的手背，魂火轻轻摇曳。
黎南烛自嘲地笑了笑，或许真是前世当记者留下的职业病？又或是那些穿越前看过的套路小说，让她对反派师尊这个身份产生了刻板印象？
她将那些无端的猜疑从脑海中甩开，指尖轻轻摩挲着碎碎的骨爪，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既然排除了这些可能……”她抬头看向沐温言，“那就只能从墨临本身查起了。”
沐温言微微颔首：“你有线索？”
“这还多亏了大师兄。”黎南烛指尖轻点着传讯玉简，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若不是你给的灵石足够多，我怕是连听风轩的门槛都摸不着。”
“最迟明日午时，青冥阁的详细资料就会送来。”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其实最初她下意识想去找容羽盈。
合欢宗的情报网确实独步天下，但就在传讯信息即将要发出的刹那，她猛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竟已习惯性地依赖对方提供消息。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虽然表面上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但那些看似“自愿”提供的情报，何尝不是合欢宗精心编织的网？
她们怕是早就算准了，想用源源不断的情报将五行道宗和合欢宗牢牢绑在同一条船上。
可惜她们漏算了一点——五行道宗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当然，段衔星除外。
而在这修仙界，只要灵石给够，什么样的情报买不到？何必非要欠下合欢宗的人情债。
就当黎南烛还要再说着什么时，沐温言却突然抬头，黎南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树影婆娑间，似有一道白影掠过。
“大师兄！”她下意识唤道。
沐温言早已转身，剑鞘在月色下泛着微光：“去休息吧，我等着小师妹的情报。”
他的语气平静如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
黎南烛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点头咽下疑问。
她正要转身回房，却听沐温言再次开口道。
“小师妹。”
“嗯？”
“记住，怀疑是本能，但求证需要证据。”沐温言的声音很轻，“别让先入为主的偏见影响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