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用力点头致谢。当驴车缓缓驶出村口时，她回头望去，陈家夫妇仍站石榴树下挥手，暮色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季阳躺在手提婴儿篮里，好奇地望着驴车顶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沿着蜿蜒的土路前行，天边泛起晚霞的红晕。
秋风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好心情，步伐轻快了许多。
转过一片白杨林，远远望见李兰的工棚外悬挂着几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摇曳。
白星轻扯缰绳，驴车在工棚前停稳，工棚里传来木料切割的声响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
\"小兰！\"白星抱着季阳下车，话声刚落，一个系着深蓝色围裙的干练女子从工棚里快步走出。
李兰的发间沾着木屑，脸上却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东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白星笑着将陈松帮忙改造的经过娓娓道来，季阳突然伸手去抓李兰围裙上的纽扣，逗得两人相视大笑。
工棚里飘来饭菜的香气，白星正要开口说明来意，李兰已挽住她的胳膊：\"东家，你先进来坐，\"
白星将熟睡的孩子轻轻搂在怀中，脚步跟着李兰的碎花裙摆。
夕阳透过树梢，在泥土地上洒下斑驳光影，蝉鸣声此起彼伏。
李兰蹦跳着走在前面，发梢沾着几片草叶，她转过身时，脸上还沾着木屑，眼睛却亮晶晶的：
\"今天管事教我打木工，嘿嘿嘿，我学了半天终于能把榫卯嵌上了！\"
白星抬手替她拂去额前碎发，指尖触到少女晒得发烫的皮肤，忍不住叮嘱：
\"你要注意安全，别划伤手了，那些刨子锯子可不长眼。\"
李兰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知道啦！等我学会了，就给咱家阳阳做个带雕花的小推车，保准比镇上卖的还好看！\"
白星笑着摇头：\"哪能让你辛苦做这些，谢婶她们呢？\"
李兰踢开脚边的小石子，扬起的尘土在光柱里飞舞：\"她们去后山菜地浇菜了，桃河村的大半劳力都去建新村了，管事这几天又招了不少外乡人来种地，喏——\"她努努嘴指向工棚。
白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竹制工棚的草帘半卷着，里面挤满了陌生面孔。
有人在打磨农具，有人蹲在地上捆扎麻绳，混杂着浓重的汗味和新砍木材的清香扑面而来。
正说着，棚外的管事突然抡起铜锣，震耳欲聋的声响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开饭了！开饭了！都别磨蹭！\"
李兰立刻来了精神，挽起袖子就要往人堆里钻，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
\"东家，我去拿我的那份给你吃！粗粮饼子今早新烙的，可香了！\"
白星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指尖触到粗布衣裳下嶙峋的肩胛骨，心头微微一疼：
\"打住！你东家家里有饭吃，哪能抢你这丫头的口粮？我去驴车上等你们，吃饱了再过来。\"
她伸手刮了刮李兰的鼻尖，\"记得多吃点，看你瘦得像麻秆似的。\"
李兰嘿嘿笑着点头，转身时辫子在身后甩出欢快的弧度。
白星望着她蹦跳着消失在人群中，这才抱着孩子慢慢走回驴车。
她轻轻将孩子放下，确认四周遮挡严实后，从空间拿出一个装满蔬果的箩筐。
底下垫着七八个紫皮萝卜，缨子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中间码着五六个油亮的茄子，泛着深紫色的光泽；
最上层是七八棵新鲜生菜，叶片在微风中轻轻颤动。
她又取出一个粗陶小盆，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圣女果，红得像玛瑙珠子般诱人。
远处传来工人们的谈笑声，等李兰她们过来，这些新鲜蔬果又能让大家改善一顿了。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远处传来熟悉的谈笑声。谢婶正用粗布帕子擦着汗，竹编草帽歪歪地扣在花白头发上。
瞧见白星倚着驴车的身影，谢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布满老茧的手在衣襟上蹭了蹭：
\"小白，天那么热，你怎么还带着孩子往这儿跑！\"
白星笑着从车上取下竹篮，\"来看看你们，地里新收了些菜，想着给大伙添个鲜。
\"谢婶眼睛一亮，刚要伸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张望：\"你来了，阳阳呢？小季那小子这次出门怎么还没回来？\"
\"他说过几天就返程。\"白星掀开车厢布帘，露出里面挂着碎花帐幔的小摇篮。
阳阳正攥着软布老虎酣睡，小脸蛋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谢婶探身进去，干枯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孩子圆鼓鼓的脸颊：
\"哎哟我的小乖乖，这胳膊跟藕节似的！要是老三生的娃娃也能养得这么敦实就好了。\"
白星闻言微怔，目光扫过谢婶眼底的担忧：\"三嫂的产期不是快到了？\"
谢婶叹了口气，把草帽往脑后推了推：\"就这半个月的事，稳婆前儿来摸过胎位，说是有些不正...不过总归是能平安的。\"
她话音未落，白星已捧起陶盆，鲜红的圣女果在夕阳下泛着蜜光。
\"尝尝这个，\"白星挑了两颗饱满的果子递给两人，\"我在镇上偶然寻到的稀罕种子种的\"
李兰咬下一口，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她瞪圆眼睛望着陶盆：\"像吃了口春天的露水！东家，这果子的籽能种吗？\"
谢婶更是连核都舍不得吐，咂摸着滋味直念叨：\"活了大半辈子没尝过这等妙物，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仙果？\"
白星正要答话，远处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小兰！小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田埂那头跑来个青年。
他卷着裤腿，汗湿的粗布汗衫紧贴在结实的背肌上，古铜色的脸庞被希望照得发红，手里还攥着一个叶包。
李兰听见声音的瞬间，耳尖泛起薄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胭脂色。
白星撞了撞谢婶的肩膀，故意拉长语调：\"哟——我家兰丫头这是要被哪家的俊后生摘走咯？\"
李兰跺了跺脚，辫梢的铃铛叮当作响：\"东家再打趣，我...我不理你了！\"
话落便提着裙摆跑远，发梢的红头绳在风中飘成一抹灵动的霞。
待她身影走远，谢婶笑得直不起腰，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早该备酒咯！这王南是前两个月逃荒来的，干活踏实得很。
上次发工钱，愣是攒下大半给李兰买了红头绳\"她凑近压低声音，
\"自打和小兰分到同片田地，天天变着法儿往她筐里塞野莓，昨儿还偷偷给她带了个野菜窝窝头...\"
白星望着田埂上并肩说话的两人，晚风掠过新抽的稻穗，将细碎的私语揉进暮色里。
她转身抱起装满蔬菜的竹篮，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臂弯：\"婶子，这些青菜你带回去，茄子炖土豆，萝卜腌咸菜，保管能让大伙吃个痛快。\"
谢婶接过篮子时，指尖触到白星手背上细密的汗珠，喉头突然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