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扫过那片密密麻麻的代码，看了大约五分钟。
然后，他走上前，伸手指着其中极其隐蔽的一行。
“戴总，问题应该在这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会议室里。
“这个变量的赋值，在多线程环境下存在竞态条件，有极小概率会引用到上一个批次的脏数据。”
王栋梁猛地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戴晴锐利的眼神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她快步上前，仔细盯着秦枫指出的地方，几秒后，眼神中的惊讶变成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个bug确实极其隐蔽，
需要对底层逻辑和多线程并发有极深的理解，
别说实习生，就是很多老人都未必能一眼看穿。
“很好。”
戴晴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
她转身对王栋梁说：“你，跟着A组做数据预处理。秦枫，你跟我来。”
秦枫被分到了一个靠窗的工位，视野极佳。
戴晴丢给他一个内部文档的访问权限：“这是我们正在攻坚的‘奇点’项目，你先熟悉一下框架，下午给我一份你的理解报告。”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王栋梁羡慕地看着秦枫，同样是实习生，待遇天差地别。
秦枫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新工位和窗外的蓝天白云拍了一张照片。
他熟练地打开微信，找到了那个置顶的头像，把照片发了过去。
【秦枫：老婆，已就位。】
几秒钟后，楚洛的信息就回了过来。
屏幕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楚洛：微笑脸\/。好了，认真上班吧，不用大事小事都向我汇报。】
秦枫看着这条信息，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能想象到，此刻的楚洛正坐在外语学院的教室里，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小腹，脸上带着无奈又甜蜜的微笑。
这个傻瓜，嘴上说着不用汇报，其实比谁都想知道。
他将手机收起，心中的柔软和牵挂化为无穷的动力。
目光转向电脑屏幕上那复杂如星海的“奇点”项目代码，秦枫的眼神，瞬间变得和苏晚晴一样，专注而锐利。
为了楚洛，为了彤彤，也为了肚子里那个小小的“葡萄籽”。
他，要在这里，偷走真正的“核心科技”。
……
秦枫的实习生活开始得很快。
但楚洛的“新生活”，却是在一种她完全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轰然降临。
那是一个星期三的下午。
楚洛没课，正准备去食堂解决午饭。
她刚走到宿舍楼下，一股熟悉的、属于二号食堂的油烟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搁在以前，这股混合着红烧肉、麻辣香锅和各色炒菜的香气，只会让她食指大动。
可今天，这股味道钻入鼻腔的瞬间，引起她胃部极大不适。
“呕——”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楚洛的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连忙捂住嘴，冲到路边的绿化带旁，干呕起来。
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生理性的恶心让她浑身发软，眼冒金星。
旁边几个路过的男生都关心的围过来。
怎么回事？
“同学，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难受，需不需要送你去校医院？”
“你看你都吐了，你恶心吗？”
“学姐，你看你，要不要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楚洛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
摆了摆手，说：“谢谢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心想，难道是吃坏了东西？可早上什么也没吃啊。
她缓了很久，才勉强直起身，决定换个食堂。
也许是二食堂今天的菜油太重了。
她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绕开风口，朝着一公里外、以清淡着称的清真食堂走去。
可越走，她越觉得不对劲。
她的鼻子，好像突然间变成了一台超高精度的气体分析仪。
空气中，所有她过去从未在意的味道，都被放大了成千上万倍，变成了一场恐怖的嗅觉灾难。
路过身边的女同学，身上那股甜腻的香水味，她觉得作呕。
擦肩而过的男生，身上淡淡的汗味，放大成了油腻。
就连路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都带着一股让她无法忍受的腥气。
整个世界，好像突然之间……臭了。
每个人都是一个移动的污染源。
甚至，远处有同学拿着煎饼果子走过来，楚洛不抬头都可以闻到。
当她终于挪到三食堂门口，那股混合着米饭蒸汽、蔬菜汤水和肉类烹煮的温热气流扑面而来时，楚洛的防线彻底崩溃了。
“呕……”
她再次扶着墙，吐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食堂的问题，也不是别人的问题。
是她，是她的小凡凡宝贝。
是这个小小的“葡萄籽”，在用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
她再也无法踏进食堂一步。
饥肠辘辘，胃里却在激烈地抵抗着全世界的食物。
楚洛失魂落魄地走在校园里，像一个嗅觉过敏的孤魂野鬼，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能吃什么。
就在她绝望之际，她路过了一家麦当劳。
一股淡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炸薯条的油香，和一股干净的、带着奶味的香气，飘了出来。
这股味道，竟然没有引起她丝毫的反感。
仿佛是在一片恶臭的沼泽里，闻到了一缕纯净的清风。
楚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她点了两份大号的土豆泥。
当温热、绵密、带着淡淡奶香的土豆泥滑入喉咙时，楚洛差点哭出来。
好吃。
太好吃了。
这是她今天闻到的第一种“不臭”的东西，也是她今天吃下的第一口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