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延林靠在顾清欢肩头时，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
他能感觉到玄功在经脉里翻涌如沸，方才强行篡改因果录的代价正顺着骨髓往上爬——像有人拿着烧红的铁签子，一下下戳他的太阳穴。
\"想去奈何桥躺躺。\"他故意把尾音拖得懒洋洋的，实则是怕自己话音发颤。
顾清欢身上有股冷梅香，混着银鞭上残留的硝石味，这味道让他想起昨日在案发现场，她挥鞭挑开棺盖时，棺中腐尸突然暴起的瞬间。
那时她也是这样，指尖微微发抖，却把他护在身后半步。
\"累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皮延林闭紧眼，把半真半假的谎话混着桂花糖的甜腻一起咽下去：\"就想试试系统说的'阴阳两界签到'。\"其实他没说的是，今早整理顾清欢母亲遗物时，在旧绣帕里摸出半块青玉佩，那玉质在阴司典籍里见过——是能引魂的\"归乡玉\"。
顾母含冤而死，魂魄若未入轮回，这半块玉该有感应。
顾清欢的手指在他后背轻轻一按，是她独有的安抚方式。
皮延林能听见她心跳声，一下下撞在他耳侧，比玄案司门口的更鼓还清晰。
他数到第七下时，意识突然沉进了雾里。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皮延林正觉得自己像块泡在温水里的年糕。
【检测到宿主进入\"阴阳交界面\"，当前签到地点：奈何桥畔】
【今日躺平时长：1时辰3刻（超额3刻触发隐藏判定）】
【奖励：懒魂渡冥术（可绕过轮回流程直达地藏殿，生效期间宿主存在状态为\"未被记录\"）】
皮延林睫毛颤了颤。
他记得系统面板里这门术法的简介是\"懒人专享偷渡术\"，没想到真用起来，连风声都变了——刚才还裹着顾清欢体温的肩颈，此刻浸在阴寒里，却半点不觉得冷。
他睁眼时，脚下踩着的已不是玄案司的青砖，而是青石板铺就的长桥，桥边三生石上的刻字还在滴水，水痕里浮着几缕未散的魂光。
\"这就到了？\"他伸手摸向腰间，那里还别着顾清欢塞给他的驱魂铃。
可指尖刚碰到铜铃，就见桥边孟婆亭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穿青裙的孟婆正捧着陶碗看他，眼角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
皮延林立刻缩回手——系统说\"未被记录\"，可别在孟婆跟前露了马脚。
他刚要往桥尾走，腰间突然一烫。
半块归乡玉从衣襟里窜出来，在阴风中泛着暖黄的光，像只引路的萤火虫。
皮延林盯着那光看了三息，突然笑了——顾清欢总说他\"摸鱼时眼睛比谁都尖\"，上个月在乱葬岗帮老仵作捡骨，若不是他蹲在草窠里偷懒，也不会捡到这半块碎玉。
原来系统早把线索埋好了。
顺着玉光走了半盏茶时间，皮延林发现自己站在地藏殿前的石阶上。
朱红殿门紧闭，门环上缠着黑链，门两侧的鬼卒雕像眼窝黑洞洞的，却比活物更让他脊背发紧。
他伸手摸向石阶，青石板凉得刺骨，可掌心的归乡玉更烫了，烫得他几乎要松手。
\"圣君...篡命...\"
细微的呢喃从殿角传来。
皮延林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檐下阴影里蜷着团灰雾，雾中隐约能辨出官服纹路——是个三品文官的朝服。
他蹲下身，指尖凝聚起\"懒意溯因术\"的玄力。
这门术他前月刚签到获得，说是\"溯因\"，实则像懒汉翻旧账，轻轻一勾就能把魂魄里的记忆碎片钓出来。
灰雾突然剧烈翻滚。
皮延林指尖刚触到雾团，眼前就炸开一片血光——金銮殿里，龙椅上的帝王正把生死簿往地上摔，玉笏砸在汉白玉地砖上，裂成两半。\"朕的命数，凭什么由你们管？\"帝王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圣君教说能改命，那就改！\"
生死簿撕裂的瞬间，皮延林踉跄着后退半步。
他终于看清那帝王的脸——和金銮殿里挂的\"仁孝圣君\"画像分毫不差。
\"擅闯地藏殿者，死。\"
幽深的嗓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皮延林抬头时，只见黑影从殿门里钻出来，青面獠牙，舌长过膝，手中铁链泛着幽蓝的光，正是阴司四大阴差之首的黑无常。
铁链破空的风声刮得他耳疼。
皮延林没躲——系统说\"未被记录\"，可方才那一下溯因术，怕还是惊动了阴司。
他望着黑无常眼底翻涌的鬼火，突然笑出了声。
铁链缠上他双臂的刹那，黑无常却愣住了。
这凡人既不求饶，也不挣扎，反而歪着脑袋看他，像在看茶棚里新来的跑堂。
更怪的是，他明明锁住了对方的琵琶骨，可那具肉身轻得像片纸，半点活人该有的气血都无。
\"你...究竟是人是鬼？\"黑无常的铁链紧了紧。
皮延林任他捆着，抬手摸向腰间。
归乡玉还在发烫，顺着指缝往他掌心里钻。
他望着地藏殿紧闭的大门，轻声道：\"我是来找人的。\"
黑无常刚要开口，殿内突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撞门。
皮延林瞳孔微缩——那声音，和顾清欢昨夜在刑房审圣君教余孽时，犯人撞墙的动静一模一样。
铁链突然收紧，勒得他双臂生疼。
黑无常的獠牙几乎要咬到他鼻尖：\"再不说实话，我送你去十八层...\"
话音未落，皮延林腰间的归乡玉\"咔\"地裂成两半。
碎玉中飘出缕白影，那影子虽模糊，却让他喉头发哽——和顾清欢书房里挂的那幅\"母女装\"，眉眼分毫不差。
\"清欢她...等你很久了。\"皮延林望着白影，轻声道。
黑无常的铁链顿了顿。
他顺着皮延林的目光望去，却只看见团将散未散的魂光。
可那凡人眼里的认真，倒像是真见着了什么。
就在这时，地藏殿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门内涌出的阴气裹着股甜腥，像泡了百年的血汤。
黑无常的脸色骤变，松开铁链就要去关门，却见那凡人趁着他分神，竟顺着门缝溜了进去。
\"回来！\"黑无常的铁链再次甩出，却只勾住了凡人衣角。
他拽着那片青布，突然觉得掌心发烫——那布料上，竟沾着半块温热的桂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