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透过大巴车的玻璃窗泼洒进来，在米色座椅上流淌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林七夜靠窗而坐，指尖轻轻在膝盖上面叩着，心里有几分激动，目光掠过窗外逐渐退成小点的集训营岗楼。
身旁的江白忽然往他肩头倾了倾，鼻尖蹭过他洗得发白的迷彩衣领，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薄荷洗发水气息。
江白的眉眼紧蹙，似有几分不舒服。
“晕车了？”林七夜侧头时，听见自己的声音裹着空调出风口的凉气，轻轻落在少年发顶。
江白睫毛颤了颤，半阖的眼睛露出一线琥珀色瞳仁，鼻尖还凝着一层薄汗，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他喉间逸出一声含混的嘤咛，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他袖口的魔术贴，皮革座椅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轻响，混合着车内经久不散的皮革与塑胶味，织成一张微醺的网。
林七夜不动声色地将脊背挺得更直些，好让江白枕得更舒服些。
他看见阳光在江白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想起昨夜江白熬到很晚，不禁有些心疼地附上他的脸庞。
指尖触到战术裤口袋里方糖般棱角分明的晕车药盒，刚要开口，却被前排突然响起的笑声打断——百里胖胖笑着把自己用牛皮纸包着的牛肉干给安卿鱼、曹渊和自己分享，这是他悄咪咪从外面带进来的。趁着现在好不容易教官不在此处，故拿出来分给旁人。
车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骂声，座椅上有人 passing 包子时发出吱呀轻响。
江白被这动静惊得睫毛一颤，脑袋往林七夜颈窝更深地埋了埋，温热的呼吸透过棉质衣领灼在锁骨处。
林七夜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像擂鼓般撞着肋骨，便伸手替他拢了拢滑下来的战术外套，触到江白后颈细绒般的碎发时，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呢喃：“七夜，车晃得像坐船……”
“我有点难受…”
“闭眼睡会儿。”他低声说，掌心轻轻覆在他交叠的手背上，感受到江白指尖因晕车而微微发颤。
窗外的白杨树退成绿色的浪，第五辆大巴的车头在后视镜里闪了闪，像枚银亮的子弹。
随着最后一名队员上车，引擎轰鸣声如巨兽低吟，五辆车依次碾过集训营门口的减速带，震得车顶行李架上的水壶轻晃。
江白忽然伸手勾住他小拇指，在车子驶入盘山公路的颠簸中，将脸整个埋进他肩颈，闷闷地说：“等会儿到了外处……我们分开行动好不好？”
林七夜望着前排百里胖胖递过来的牛肉干，却只看见阳光在江白发梢镀出的金边。
他用拇指蹭过江白手背上淡淡的晒痕，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先睡，到了我叫你。”
车窗外，津南山脉的轮廓已在云层下若隐若现，像幅被揉皱的青灰色画卷，而怀里的少年呼吸渐趋平稳，指尖仍紧紧勾着他的小指，在午后的光影里，织成两颗跳动的心脏间最柔软的锚点。
至于江白刚刚说的到达地方后，分开行动一事，他也只是笑笑。
倘若江白真的可以把自己给甩开，那是他有本事。而林七夜的任务，就是一直守在江白的身侧，以免哥走丢了。
哪怕这件事的机率极低。
食堂里假面小队的成员个个都有些低迷，只因江白所言的那两条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头绪。
“好了！”旋涡沉声，一个弹射起步。
“我说你们在低迷些什么劲啊？不就是进入高天原困难重重吗？但是时间之神不是也没有跟我们要求一定要什么什么时候必须去啊，我们完全可以等到我们全员成为人类天花板之后再去迷雾寻找江白说的那只什么鱼。而且林念星那小妮子也说了可以从人圈进入啊，我们现在在这里低沉干嘛？
快都给小爷我动起来，饭菜都要凉了。过会儿要是又来了几个任务，我看你们是准备怎么去抓神秘，空着肚子去吗？
反正小爷我可不愿意饿着自己。”
旋涡这样说着，手里抓着一个馒头就往嘴里塞，一手用筷子夹起菜往嘴里送，以免光吃馒头没味儿。
“好小子，你给我留点儿！”月鬼也紧跟着旋涡的动作。
随后，是天平、蔷薇几人，王面看着这群队友，清秀的面庞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
但他却猛然回头，窗外也未曾有什么别的，唯余鸟雀惊飞。
可一苍茫老叟挺直腰杆，单手扶墙，一脸满足地远离了此处。身形在隐约间，落入了密林消失不见。
双手合十拍击出声，“好了，过会儿我们得走了，已经耽误了有些时间了。”
王面望着他们，自心底为有他们而感到庆幸。
挚友如此，此生无憾矣。
即便是拼尽此身所有，也必定要护住他们周全。
……
汽车的轰鸣声停留在山脉的底部，这里乃是沧南唯一的一处有起伏之地，也是将整个沧南隔绝的山脉，津南山就这般矗立在这处平原之上。
山脊眺望着与它相伴数千年的平原，远处是虚幻，而眼底是真实的奇迹。
江白有些难受的依靠在林七夜的身上，他有些晕车。
这很明显，但这次的症状却比以往的状态要严重的多。以往虽也有晕厥的情况，但也未曾像今日这般即便已经下了车，还许久没有缓过来。
“要不然，今天的训练你就不要参与其中了。你看上去很不对劲，真的还可以坚持吗？”林七夜有些担忧。
并非是对江白的实力不认可，只是江白从未像如此这般依靠自己，这种感觉虽新奇，却也让林七夜的心底涌起几分不安。
那个该死的系统的方法真的可以吗？
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恐慌，林七夜不敢多想。
江白摇摇头，“我只是晕车，又不是真的不行了。”
他也奇怪，总感觉有股诡异的力量在不断地诱引他沉睡。可现在这里，并没有这种力量才对。
其精神世界中央那一朵神圣之花静静绽放着自己的光华，默默守护住江白那纯粹的恶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