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听着那波尼德断断续续的叙述，眉头紧锁。
咸水母神提亚马特陨落？甜水父神阿普苏陷入沉睡？
这两位古巴比伦神话中创世级别的至高存在，即便在漫长岁月中可能因信仰衰落而境界跌落，也绝非寻常神明能够撼动，更别说轻易陨落或沉睡不醒。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惊人的隐秘，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甚至就连现在的几位至高神也不一定有着能力可以说一定把曾经的他们给彻底消灭，毕竟时间就是最长久的瑰宝，谁也不能确定在恒古的时间里有着怎样的后手。
“具体发生了什么？是谁导致了这一切？智慧神那波呢？”江白立刻追问，直觉告诉他这变故非同小可，甚至可能与他寻找解除“谎言之种”的线索有关。
古巴比伦神系的剧变，绝非孤立事件。
然而，那波尼德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墨绿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与更深沉的疲惫，“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恐怖……在外游荡的我们，失去了母河的指引，也失去了回归故乡的资格……”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混不清，紧接着，他头一歪，竟直接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任凭江白如何呼唤也没有反应。
“……”
江白看着陷入沉睡的黑肤青年，一阵无奈。
这感觉就像在迷雾中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对方却只说了个开头就戛然而止，关键信息一概不知。这种话说一半的作风，确实让人烦躁。
那个梅林大师也是一样，就是这么的说话说一半。
目光转向旁边被【空邃】神力禁锢在半空的那团黑色粘液。
它像活物般在无形的空间牢笼中缓慢蠕动、翻腾，散发出令人不适的阴冷、污秽气息。既然暂时无法从那波尼德口中得到更多信息，这东西就成了唯一的突破口。
江白沉下心神，初燃的神火在灵魂深处稳定燃烧，银眸深处金光流转。
他调动起神境存在的本质力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那团粘液的核心。
解析开始了。
神念触碰的刹那，一股混乱、贪婪、充满吞噬与扭曲意志的污浊信息流便试图反扑，如同无数细小的、充满恶意的触手。
但在江白纯粹的神力与时空法则雏形的压制下，这股反扑被轻易碾碎。
剥离掉那些混乱的表象，江白的神念深入其本源结构。这并非简单的诅咒或毒素，它的本质更加……系统化，也更令人心惊。
病毒。
一个高度特化、蕴含某种规则权柄的生物性模因病毒。
它的核心结构异常复杂且高效，拥有极强的感染性、潜伏性，并能根据宿主的生命形态进行适应性调整。其不仅能侵蚀肉体，更深植于精神甚至灵魂层面，如同一种强效的精神控制程序。
它能放大宿主的负面情绪，扭曲认知，并最终将宿主的生命能量和精神力转化为自身增殖的养分，同时将宿主变成某种更上位存在的“节点”或“延伸”。
最让江白感到棘手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规则权柄——一种极其隐晦、却又异常强大的“腐化”与“异变”之力。
这权柄的层次极高，绝非普通主神能够掌握。它赋予了这病毒难以被常规手段清除的特性，以及那种近乎疯狂的繁衍欲望——它存在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感染、增殖、扩散，将一切有序的生命转化为混乱无序的扭曲存在。
一个名字，一个在诸天万界都代表着终极混乱与黑暗的名字，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江白的脑海深处——莎布·尼古拉丝！
那位孕育万千子嗣的森之黑山羊！祂的象征，便是无尽的繁殖、扭曲的生命形态和不可名状的恐怖！
这个猜测让江白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如果真是那位外神的力量渗透到了古巴比伦神系，甚至导致了母神提亚马特的陨落和父神阿普苏的沉睡……那这背后的水就深得可怕了。
祂的力量本质与洛基的“谎言之种”虽然表现不同，但核心的“混乱”与“腐化”却是比洛基的更可怕！
林七夜只是精神层面的认知被误导，再加之爱恋睛投影的消散，所以才会如此。可是黑山羊就不可同日而语，那可是三位柱神之一，其拥有的变质的生育之权柄足以让江白胆寒。
“不，不能妄下结论！”江白强行打断自己越来越危险的联想。
直接指向外神，尤其是莎布·尼古拉丝这样的大boss，这猜测太过惊悚，也缺乏直接证据。
万一猜错了方向，不仅徒增恐慌，更可能忽略真正的敌人。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至少是那波尼德苏醒后能提供的更多细节。
压下翻腾的心绪，江白将那团被禁锢的黑色粘液用更强大的时空封印层层包裹，确保其气息不会外泄分毫，然后收入一个特制的神力容器中。
这东西极其危险，必须妥善保管，或许未来能成为重要的研究样本或……对付其源头的武器。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那波尼德身边。
青年依旧沉睡不醒，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身上也没有再渗出新的粘液，显然剥离那些污秽之物对他负担的减轻是巨大的。
江白盘膝坐下，背靠着同样粗糙的黄土墙壁。他并未完全放松，神念如同无形的雷达，依旧覆盖着周围数公里的范围，警惕着迷雾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同时，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继续温养着体内的神力，梳理着【时墨镜流】与【空邃】两大法则雏形。虽然凝聚专属法则非一日之功，但每一次的感悟与梳理，都能让力量运转更圆融一分。
时间在死寂的村落废墟中缓缓流逝。
灰雾弥漫的天空，光线始终维持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昏暗，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黄昏。只有江白依靠自身的时间感知，才清楚又过去了多久。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打破了寂静。
那波尼德缓缓睁开了眼睛，墨绿色的眸子起初有些失焦，随即恢复了神采。
他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那种如跗骨之蛆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粘稠感消失了，虽然依旧虚弱，但精神却清明了许多。
那波尼德挣扎着想坐起来。
“感觉如何？”江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平静无波。
那波尼德这才注意到身边一直守着的银发少年。
他想起昏迷前的事，脸上露出感激和一丝羞愧，“好……好多了。谢谢你，来自大夏的江白。你驱除了那些……污秽？”他看向自己曾经渗出粘液的手臂和身体，那里皮肤虽然还有些暗沉，但已经恢复了正常。
“暂时压制住了。”江白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自己手段的细节，直接切入正题，“你昏迷前说提亚马特陨落，阿普苏沉睡，智慧神那波派你出来。告诉我，你口中的‘恐怖’是什么？‘污浊’你的人又是谁？古巴比伦神域到底发生了什么？母河的异动又是怎么回事？”他一口气问出了所有关键问题，目光锐利地锁定那波尼德。
那波尼德脸上的感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痛苦和恐惧。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压力。
“我……我奉命离开神域时，一切都还好。”他声音沙哑地开口，“智慧神那波冕下，祂是少数还能保持清醒和理智的神明之一。祂预感到神域深处……‘深水之渊’附近，出现了异常的波动，一种……无法理解的‘污染’正在扩散。那污染极其隐蔽，初期甚至无法察觉，但被其沾染的生命，无论是凡人还是低阶神明，都会逐渐变得……扭曲、疯狂，最终化为没有理智的怪物，或者……成为那污染的载体。”
“那波冕下担心源头在父神阿普苏的沉睡之地，但那里是禁地，祂无法亲自前往探查。于是派出了包括我在内的一些精锐信徒，沿着母河的支流，从外围向深水之渊方向秘密探查，寻找污染的源头和证据。”那波尼德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遭遇了。”
“那东西……无法形容。它像流动的、粘稠的黑暗，又像无数蠕动的、不可名状的微小生命聚合体。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能侵蚀土地、水流、甚至……空间！它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和极致的混乱意志。我们试图用神术净化，但毫无作用，反而激怒了它……”他打了个寒颤，仿佛又回到了那噩梦般的场景。
“我的同伴……他们被那黑暗触碰到，身体瞬间就开始畸变、溶解，或者被同化成了那黑暗的一部分！我拼死逃了出来，但也被一丝黑暗侵入了身体……就是那些黑色的粘液。它在我体内扎根、增殖，放大我的痛苦和愤怒，试图控制我的思想……如果不是你……”他感激地看了江白一眼。
“后来呢？你怎么确定提亚马特陨落了？”江白追问。
“就在我逃回靠近神域边缘时……”那波尼德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我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咸水之海的方向……爆发了无法想象的冲突！恐怖的咆哮震动天地，那不是提亚马特尊神的声音……那是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扭曲的嘶吼！咸水之海掀起了滔天巨浪，但海水……是黑色的！充满了污秽！然后……我感觉到，那股支撑着神域本源之一的、属于咸水母神的浩瀚生命气息……彻底熄灭了！消失了！就像一颗巨大的星辰突然陨落！”他捂住了脸，身体微微发抖。
“紧接着，母河就开始狂暴！甜水与咸水的平衡被打破，原本滋养万物的河水变得浑浊、狂暴，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智慧神冕下最后的传讯告诉我，父神阿普苏的沉睡之地也受到了剧烈冲击，父神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和混乱，几乎无法感知……神域……已经彻底封闭了所有通往核心区域的通道，我们这些在外的人……回不去了。”那波尼德的语气充满了绝望和乡愁。
江白沉默地听着，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污染源在深水之渊附近，能侵蚀空间，扭曲生命形态，拥有恐怖的繁殖欲望，其气息甚至能导致象征生命与海洋的提亚马特陨落……这一切的特征，都强烈地指向那个名字——森之黑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