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声控灯的冷白光在墙面上晃出模糊的光斑。
周觉望着对面那道与自己完全重合的影子，喉结动了动——老魔术师教过他，当观众的注意力被舞台中央的火焰吸引时，真正的机关往往藏在幕布褶皱里。
此刻他的掌心还残留着三连环锁盒的铜锈味，那是师父在他满师时送的，刻着\"觉\"字的锁盒，此刻正静静躺在他脚边。
\"分头找线索。\"他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
沈舟的机械臂还横在众人身前，金属关节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白芷的红雾在腕间凝成细链，像在捆住某种即将破体而出的预知；林浅的指尖还揪着他衣袖，布料被扯出细微的褶皱。
这三个各怀能力的队友，此刻都成了他布在棋盘上的棋子——而他要钓的鱼，正藏在黑暗里。
\"沈舟检查电子设备。\"他转向机械工程师，对方的机械眼立刻亮起幽蓝的光，这是沈舟进入分析状态的标志。
很好，沈舟的逻辑链需要具体的数据支撑，电子设备里的异常代码能成为他推理的锚点。\"林浅整理日志。\"他低头看向还揪着自己衣袖的女孩，历史系研究生总爱把所有细节记在随身的皮质笔记本上，此刻那本子正从她帆布包露出半截，封皮边缘有她用红笔描的小花——但她抬头时，眼底的焦距似乎虚了半寸，像隔着层毛玻璃。
白芷的红雾突然漫过门框，在另一侧房间的书桌上凝成尖刺。\"我去那边。\"她的声音裹着红雾的潮湿，发尾沾着细碎的光点，这是预知能力发动前的征兆。
周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红雾在地面拖出蜿蜒的痕迹，像条血色的线。
\"跟我来。\"他对林浅抬了抬下巴，转身走向客厅的书架。
实木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旧书，《记忆重构学导论》《元界空间拓扑研究》，还有半排被翻得卷边的《百年孤独》——这些书他昨天检查过，此刻书脊的排列却微微错开，像被人重新整理过。
林浅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比平时轻了三分。
周觉抽出一本《时间囚笼的物理模型》，书页间飘落张便签，是他自己的字迹：\"记忆重叠区的临界点在23:17\"。
他捏着便签的手顿了顿，余光瞥见林浅正踮脚去够顶层的《历史事件复现案例集》，发梢扫过他后颈，带着熟悉的柠檬香——但她的动作太精准了，像被输入程序的机械臂，连抬臂的角度都和三天前在\"记忆剧场\"副本里分毫不差。
\"你还记得我们在'时间囚笼'里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他突然开口，指尖的硬币在书脊上敲出轻响。
林浅的动作停了半秒，转身时嘴角扬起标准的微笑：\"用你师父的三连环锁盒卡住时间裂缝，沈舟用机械臂加固结构，我负责记录每个时间节点的事件重叠度。\"她的声音像提前录好的磁带，连换气的节奏都和记忆里的林浅一模一样。
周觉的指甲掐进掌心。
真正的林浅在说起那次逃脱时，总会先皱着眉抱怨\"沈舟的机械油味熏得我笔记本都脏了\"，然后才会提到具体步骤。
他低头整理着书架，假装被一本掉出来的书绊了下，硬币\"叮\"地掉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
\"我来捡。\"林浅弯腰的动作比他更快，硬币被她捏在指尖递过来时，他注意到她的指腹没有因为弯腰而泛红——真正的林浅有低血压，突然弯腰会耳尖发红，刚才他故意站在她右侧，就是为了看这个细节。
\"谢谢。\"他接过硬币，指尖触到她掌心时，没有预想中温暖的温度。
林浅的手向来暖得像揣了块热乎的橘子，此刻却凉得像浸过冰水。
\"你手怎么这么凉？\"他试探着问，目光锁死她的瞳孔。
林浅歪了歪头，瞳孔没有像平时那样因为被关心而微微放大：\"可能空调开太低了。\"她转身继续整理书架，指尖划过书脊的动作太流畅，没有一丝被问题打乱的慌乱。
周觉把硬币攥进手心。
镜子里的自己正盯着他，眼神里翻涌着暗潮——老魔术师说过，最高明的误导不是让观众看不见，而是让他们看见想看见的。
此刻他几乎能确定，眼前的林浅是复制体，但他没揭穿，反而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递过去：\"饿不饿？
你昨天说想吃这个。\"
林浅接过巧克力，包装纸在她手里发出清脆的响，但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刻拆开，只是把巧克力塞进帆布包侧袋，动作机械得像完成任务。
周觉的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真正的林浅，会边拆包装边说\"你怎么知道我馋这个\"，嘴角还会沾点巧克力碎屑。
\"周觉！\"白芷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带着少见的紧绷。
周觉转头时，看见红雾正从卧室门里涌出，在半空凝成一张扭曲的脸，那是白芷预知时的具象化表现。
他拍了拍林浅的肩：\"你继续整理，我去看看。\"
卧室里，白芷正盯着书桌上的三连环锁盒。
铜锁在她红雾的映照下泛着血光，盒盖半开，露出张泛黄的纸条。\"真正的钥匙藏在你的记忆里。\"她念出纸条上的字，指尖的红雾突然凝成针状，\"刚才我翻找时，这个盒子明明在衣柜最底层，现在却出现在书桌上。\"她抬头看向周觉，眼底的红雾翻涌，\"更糟的是，我刚才在想'周觉为什么选林浅一组'，下一秒就看到这行字——有人在读取我们的思维路径。\"
周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老魔术师总说\"魔术的关键在观众的思维轨迹\"，此刻却有人在逆向追踪他们的思维，像在看一场被提前剧透的表演。
\"过来！\"沈舟的机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金属的震颤。
周觉赶到时，沈舟正半蹲着，机械手指叩着地板上的裂缝。
裂缝呈放射状，从客厅中央的地毯下延伸到墙角，缝隙里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某种液态的记忆。
\"这里不是副本生成的空间。\"沈舟的机械眼快速闪烁，\"我检查了所有电子设备，它们的运行日志显示，空间参数在十分钟前突然从'副本072'切换成'记忆投影模式'。\"他指着裂缝，\"这些裂痕是记忆冲突造成的——有人在篡改我们的记忆，每改一次，空间就会崩解一点。\"
周觉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刚才林浅回答问题时的流畅，想起白芷的预知被干扰，想起沈舟说的记忆篡改——所有线索像拼图般在脑海里拼合，最后指向那个站在走廊尽头的影子。
\"你们已经知道太多了。\"
冷得像浸过液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觉转身时，看见穿衣镜的镜面正在融化，一道身影从中走出，面容、身高、连左眉骨的小痣都和他分毫不差。
它的眼神空洞得像没有星星的夜空，嘴角扯出个生硬的笑：\"但你们无法证明谁才是'真实的'。\"
它摊开手掌，一枚镜面硬币躺在掌心里，和周觉此刻攥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周觉盯着它的眼睛，突然笑了。
他举起自己的硬币，指尖轻轻一转，硬币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你错了，我能证明。\"硬币背面的刻痕在光下显形，是用细针刻的\"周母\"两个小字，\"因为只有真正的我，才知道它背面刻着的是母亲的名字。\"
镜像者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它第一次露出破绽。
周觉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他能感觉到背后林浅的目光正落在自己后颈，像根烧红的针。
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镜像者，在心里默念：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而此刻，某个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正悄然生长——林浅的帆布包侧袋里，那块巧克力的包装纸，始终没有被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