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无常，丫头，你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那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如同日出日落般自然的事实。林晚宁猛地转身，心脏（或者说，是她感觉中心脏应该在的位置）骤然一缩。
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如最深沉夜色织就的长袍，宽大及地，仿佛能将周围微弱的光线都吸噬殆尽。然而，在这极致的黑之上，袍角与袖缘却点缀着细碎的、星辰般的光点，缓缓流转，明灭不定，如同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披在了身上。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不断流动的水雾，无法看清具体的五官，只能感受到一种非人的、亘古的宁静。他没有手持锁链或镰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死亡”概念的化身。
中国神话中的……无常。
林晚宁的灵魂一阵剧烈的波动，强烈的恐惧和更强烈的不甘涌了上来。“不……还不行！他们还需要我！乔峰大哥和承太郎先生现在很危险！”
“需要与否，与‘结束’无关。”无常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没有经过空气的振动，“生命的丝线已断，此乃定数。随我来吧，前往你应去之地。”
他向前迈出一步，那步伐轻飘飘的，没有留下任何足迹，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牵引力，让林晚宁的灵体不由自主地想要跟随。
“定数？”林晚宁挣扎着，抗拒那股牵引。她看着前方队友们悲痛而疲惫的背影，看着被他们小心翼翼抬着的、属于自己的那具失去生息的躯壳，一股炽热的执念猛地燃烧起来，几乎要驱散她灵体的寒意。“我的替身……幸运之星！它改变了那么多不可能！难道连死亡也能……”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既然替身是精神能量的体现，而自己此刻以灵魂状态存在，精神的力量是否反而更为纯粹？
“幸运之星（Lucky Star）！”她几乎是凭借本能，在心中呐喊。
嗡——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鸣，她那呈现半透明状态的灵体身后，一个更加虚幻、却依旧轮廓清晰的替身浮现出来。它保持着那优雅而神秘的星之人形姿态，周身环绕着微弱却坚定的辉光。
没有实体，如何攻击？林晚宁不知道。但她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守护之念，全部灌注其中！攻击！不是为了伤害，而是为了挣脱！为了争取时间！
幸运之星随着她的意念而动，它没有挥拳，而是将周身那象征“幸运”的辉光凝聚起来，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逆转厄运”力量的冲击，朝着无常直射而去！
这道攻击，并非物理层面的力量，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与“命运”的层面。
无常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或许是感到了一丝诧异。他并未闪躲，或许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抵抗。那凝聚了林晚宁全部灵魂力量与替身之力的幸运冲击，径直没入了他那星辰黑袍之中。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烛火被风吹灭的声音响起。
无常那仿佛亘古不变的身影，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他袍角上，几颗正在流转的“星辰”光点，骤然黯淡、熄灭了。而他伸向林晚宁的、那只笼罩在朦胧中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
有效？！林晚宁心中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攻击到了无常？一个负责接引亡魂的、神话概念般的存在，竟然被她的替身能力影响了？
无常缓缓收回了手，他那模糊的“视线”落在林晚宁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她身后的幸运之星上。那盛着古老疲惫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的情绪。
“有趣。”无常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以‘运’之概念，干涉‘死’之规则……凡世之中，竟有如此奇特的精神造物。”
林晚宁紧张地戒备着，幸运之星守护在她身前。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替身能攻击到无常？替身是精神能量，无常……他似乎也并非纯粹的实体，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显化。难道……
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谬的猜想，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开。
“你……你难道也是一种‘替身’？”林晚宁的声音带着灵魂震颤的余韵，“一个……无主的，代表着‘死亡’或者‘灵魂接引’这个概念的……巨大替身？”
这个推断太过骇人听闻。如果无常是替身，那他的本体是谁？是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还是说，他就像那些自然现象般的替身一样，是自然产生的、无主的、执行着特定职能的能量聚合体？
无常沉默了。他那水雾般的面容似乎波动得更加剧烈。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这种沉默，在林晚宁看来，几乎等同于默认！
“如果……如果你是替身，那就意味着你并非不可违背的‘定数’！”林晚宁的勇气陡然增长，“替身的能力有其范围和极限！只要找到这个极限，我就能……”
“痴念。”无常打断了她，但他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容置疑，反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纵是替身，亦代表规则。生死之规，乃世界基石。撼动它，代价非你所能承受。”
“我不在乎代价！”林晚宁坚定地说，“我只知道，我现在不能走。他们还在危险之中，因我而起的‘厄运’正在侵蚀他们！我必须做些什么！”
她紧紧盯着无常，试图从那模糊的面容上看出些什么。“你被我的‘幸运’影响，说明你的‘规则’并非绝对无敌。存在‘干涉’的可能性。告诉我，怎样才能暂时留下？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幽灵！只要能看到他们安全离开这里！”
无常周身的空间再次开始荡漾，那些黯淡的星辰光点似乎有重新亮起的趋势。他没有再试图强行带走林晚宁，而是缓缓道：“逆天而行，魂飞魄散亦为寻常。你强留此间，每多一刻，灵体便与现世法则多一分冲突，如同冰雪置于烈日之下，终将彻底消散，连归处亦不可得。”
他顿了顿，那星辰黑袍无风自动：“然……念你执念深重，守护之心纯净，吾可暂缓执行。但你需知，此非允诺，仅是‘观察’。待你心愿了却，或灵体濒临崩溃之际，吾会再来。”
说完，他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那些星辰光点也逐一隐没。
“等等！”林晚宁急忙喊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你的‘本体’在哪里？”
无常最后的声音缥缈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深邃：“吾即规则，规则即吾。何须本体……专注于你的道路吧，幸运的丫头。你的‘时间’，或许并未如你所想那般完全‘结束’……”
话音未落，他已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墓道中只剩下阴冷的风和远处队友们模糊的脚步声。
林晚宁怔怔地停留在原地，心中波涛汹涌。无常的话信息量太大了。暂缓执行？观察？这意味着她获得了喘息之机！更重要的是最后那句——“你的‘时间’，或许并未如你所想那般完全‘结束’”。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有复活的可能？还是说，作为一种灵魂状态，她还有其他的存在方式？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半透明的状态依旧，但似乎因为无常的离开，那种被强行牵引的感觉消失了，她对自身灵体的控制力增强了一些。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乔峰大哥和承太郎先生还处在被她的幸运之力反噬带来的“厄运”之中！无常的话也证实了，她强行留在此地，灵体会不断损耗。
必须加快速度！
她尝试着移动，集中精神想着“向前”。这一次，她的灵体轻飘飘地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虽然依旧不受控制地有些摇晃，但比之前那种完全无法自主的状态要好多了。
她朝着队友们的方向追去。
她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还存在，如果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自己就能活下去。
她再次看到了他们。乔峰走在最前面探路，承太郎断后，沉默着，气氛沉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晚宁飞到乔峰身边，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赤红的双眼，心中一阵刺痛。她想告诉他，她就在这里，她没事（至少灵魂还没事），但她无法传递任何信息。她的声音他们听不见，她的触碰他们感受不到。
“承太郎先生虽然有可能会有点奇怪，但我好像总觉得因为你在看着我们，所以我是个无神主义者，但我现在真的很希望灵魂。”
好像是听到了，林晚宁的呼唤，乔峰说道。
承太郎张张口没有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起了什么。
两人一鬼就这样走向了，那透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