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沙尘掠过青阳城郊的官道，林砚之勒住缰绳时，指尖还沾着从药箱里蹭到的甘草碎屑。他身后跟着的三辆马车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声响，车厢里码得整整齐齐的黄芩、当归正随着颠簸轻轻晃动——这是医馆本月要送往邻县流民营的第三批药材，也是最悬心的一批。
“林大夫，前面就是黑风口了。”赶车的老周勒住马，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往年这个时候，刘三刀的人早该出来了。”
林砚之顺着老周的目光望去，只见官道前方两侧是陡峭的土坡，坡上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穿过草叶的声音像极了刀刃相磨。他攥紧了腰间的短刀，这把刀是上月医馆伙计们凑钱给他打的，刀刃上还刻着“保药”两个小字。自去年医馆开通这条药材贸易线，刘三刀为首的豪强就成了拦路虎，轻则抽走三成药材当“过路费”，重则连人带车扣下，前两批药材能送过去，全是靠着县城捕快偶尔的护送，可这次捕头赵虎说人手紧，只派了两个捕快远远跟着。
“再往前走走，说不定他们今天没出来。”林砚之强作镇定，他知道流民营里还有上百个病患等着这些药材，要是再断药，恐怕又要添几条人命。可话音刚落，坡上就传来了一声口哨，紧接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汉子从草里钻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满脸横肉的刘三刀，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眼神像饿狼似的盯着马车上的药材。
“林大夫，倒是准时啊。”刘三刀几步走到马车旁，伸手掀开帘子，看到里面满满的药材，嘴角咧开一个贪婪的笑，“这趟货不少，按规矩，三成，少一分都不行。”
“刘头领，这药材是给流民营救命的，你不能次次都这么抢。”林砚之往前跨了一步，挡在马车前，“上个月我已经给过你两袋银子，这个月实在没多余的了。”
“没银子？那就用药材抵！”刘三刀脸色一沉，挥手就要让手下搬药材，“在这黑风口，我说的就是规矩，你个大夫还想跟我讲道理？”
两个捕快这时才匆匆赶过来，可看到刘三刀人多势众，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个小声劝道：“刘头领，别闹太大，县城里要是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赵虎拿我没办法！”刘三刀根本不把捕快放在眼里，他在这黑风口盘踞了五年，靠着抢过往商队攒下了不少家底，县城里的官员要么收了他的好处，要么怕他的狠劲，从来没人敢真的动他。
就在刘三刀的手下要动手搬药材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队穿着捕快制服的人骑着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赵虎，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身后还跟着十几个手持长枪的捕快，尘土飞扬中，赵虎的声音格外响亮：“刘三刀，你今日插翅难飞！”
刘三刀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赵虎，你就带这点人来？也想抓我？”
“谁告诉你只有我？”赵虎话音刚落，土坡后面又冲出了一队人马，为首的是州府派来的都头李嵩，他手里举着一份公文，高声道：“刘三刀，你勾结盗匪、劫掠商队、残害百姓，证据确凿，今日奉州府之命，将你捉拿归案！”
刘三刀这才慌了神，他没想到这次州府竟然动了真格。他想让手下反抗，可那些汉子看到捕快人多势众，又有州府的人压阵，早就没了底气，有几个甚至直接扔下棍棒跪了下来。刘三刀还想拔刀反抗，赵虎已经纵身跃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铁链“哗啦”一声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带走！”李嵩一声令下，捕快们押着刘三刀和他的手下往县城方向走去。赵虎走到林砚之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大夫，让你受委屈了。之前没跟你说州府要动手，是怕走漏了风声。”
林砚之这才松了口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多谢赵捕头，多谢李都头，要是这些药材被抢了，流民营的病患就真的没救了。”
“该谢的是你。”李嵩笑着说，“你之前把刘三刀劫掠药材、害死流民的证据递到州府，州府大人看了之后勃然大怒，当即就下令要捉拿他。要不是你坚持跟他周旋，收集证据，我们也抓不到这么好的时机。”
老周这时也缓过劲来，笑着说：“这下好了，刘三刀被抓了，以后咱们医馆的药材贸易线可就畅通了！”
林砚之看着被押走的刘三刀，又看了看马车上的药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条贸易线开通的一年里，他见过太多因为缺药而死去的流民，也见过太多像刘三刀这样趁火打劫的豪强，如今最大的拦路虎被除掉，以后药材就能顺利送到流民营，送到更多需要的人手里。
“赶路吧，别让流民们等急了。”林砚之翻身上马，老周甩了个响鞭，马车重新启动，车轮碾过官道的声音，这次听着格外轻快。风里的沙尘似乎少了些，远处的天空，隐隐透出了一丝放晴的迹象。
两日后，青阳城张贴出了告示，刘三刀及其党羽因劫掠商队、残害百姓被判流放，他名下的财产也被充公，其中一部分被用来补贴流民营。消息传到医馆时，伙计们都欢呼雀跃，林砚之则在医馆的账本上写下了一行字：“四月，药材贸易线通，流民营得药，无一人亡。”
当天下午，邻县的流民营派来了两个代表，他们手里捧着一面用粗布做的锦旗，上面用红墨水写着“济世救人，恩重如山”八个字。为首的老汉握着林砚之的手，眼眶通红：“林大夫，要是没有你送的药材，我那小孙子早就没了。现在贸易线通了，我们再也不用怕没药了。”
林砚之接过锦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面锦旗不仅仅是给他的，更是给所有为这条贸易线奔波的人——赵虎、李嵩、老周，还有医馆里的伙计们。正是因为大家的齐心协力，才能除掉豪强，打通贸易线，让救命的药材，能顺着这条官道，源源不断地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夕阳西下时，林砚之站在医馆门口，看着远处的官道，隐约能看到几辆马车的影子，那是下一批要送出去的药材。他相信，以后这条路上，再也不会有拦路虎，只会有满载着希望的药材，和一张张因为得到救治而露出的笑脸。豪强落网，贸易线通，这不仅仅是医馆的一件大事，更是青阳城周边百姓的一件幸事，而这份幸事，还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慢慢延续下去，温暖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