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拎得清？
他从一开始就拎错了。
沈适呆呆的，在小厅坐了很久。
今年的元旦家宴，因为沈修肃的身体原因，没有去外面的餐厅，而是在沈修肃家里，位于通州区运河边上的院子。这里风景宜人，很适合休养。沈珒跟温璟予到时，沈适还没从小厅出来。
刘桂平看到沈珒一家四口幸福美满，又想到里面那个孤家寡人，心里头难过得不行，又不敢在沈修肃面前表现出来。
沈修肃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一米八几的人，体重还不到一百二十斤。夫妻将近四十年，刘桂平清楚，沈修肃是有放不下的人和事。人自然是他们的儿子，事是沈珒的婚礼。
当初沈适跟宋念结婚，沈修肃跟刘桂平没有挑过宋念的家世。
一是因为，刘桂平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对于门第的观念并不是很在意。
二是因为，沈适的性子实在是难以控制，如果他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孩停留，那他们夫妻俩也能安心了，哪还在乎那女孩的家世如何。
但临近结婚，宋念那边临时反悔，这让夫妻俩对这姑娘都挺不满的。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又复合。
这次，结婚前，沈修肃跟刘桂平只对两个人提了一个要求：安安稳稳过日子。
谁知宋念不能生育，结婚不久，沈适就因为这件事跟夫妻俩大吵一架，带着媳妇儿躲到了云南。
后面还是沈修肃劝刘桂平，“算了，适儿自己都能接受，我们做父母的，就不要过多干预了。”
刘桂平是强忍着想要当个恶婆婆的冲动，接受了这件事。
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本以为两人真的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却倒在了黎明前。
刘桂平对儿子的婚姻也是颇为无奈。现在只想着，这事儿怎么才能瞒住丈夫，不让丈夫的病情加重。
这个家，脆弱到再也经不起一点打击了。
沈珒夫妻俩过来，先同刘桂平问好，刘桂平心里想着沈适离婚的事，怕控制不好情绪，打过招呼之后便躲到厨房去了。
温璟予很乖巧地跟过去，虽然她厨艺不佳，但态度摆在那儿，沈家上下没人不夸她这儿媳妇做的好。在这点上，宋念就远不如温璟予圆滑。
沈珒过去同沈修肃说话，两个孩子坐在婴儿车里，眨巴着天真的眼睛，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小孩儿长得真快。”沈修肃感叹，不过一个月未见，两个小宝贝儿又长大了些。
孩子在慢慢长大，他的身体也在慢慢衰竭。沈珒跟温璟予，每个月都会带孩子过来看他，有时候隔一周过来一次。沈修肃见沈珒，比见他自己的儿子还频繁。
沈珒配合着沈修肃逗弄孩子，抱着自己的女儿向沈修肃展示：“我女儿会说话了，来给大爷爷说一个。”
小姑娘一边吃手一边冒话：“爸～”
“叫爷爷～”
“爸～”
“棉棉～”沈珒语气极度谄媚，“叫爷爷。”
棉棉撇撇嘴，眼看着要哭了。
沈修肃笑着摆手，“行了，别为难孩子。”
沈珒挠挠头，“在家里还会说呢，吃顿奶的功夫又给忘了。”转头看向婴儿车里的儿子，语气不自觉严肃了一点：“沈念，你给大爷爷表演一下。”
沈念小朋友的眉毛微微拧着，倔强得不肯开口，那样子活脱脱就跟沈珒小时候一模一样。
沈修肃看了开怀大笑，顺口说了句：“跟你爹一个样儿。”
沈珒反应过来后抗议：“哪有，我很开朗的。”
沈修肃拍了下沈珒的脑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要是开朗，你哥算什么？”
沈珒扁扁嘴，“过分开朗。”
沈修肃爆笑。
提起沈适，沈珒目光逡巡，“我哥呢？还没回来？”
沈修肃看了一眼小厅的方向。
沈珒起身，“大爷，我去把过分开朗给您押过来。”
沈修肃摆摆手，“去吧，我抱会儿小棉袄。”
双胞胎里的女儿，是全家的团宠。小姑娘整日里咧嘴傻笑，谁看了都欢喜。
沈珒将怀里的女儿轻轻放到沈修肃怀里，嘱咐着：“棉棉乖，跟大爷爷先玩会儿，爸爸去找你过分开朗的大爷”。
沈珒来到小厅，见沈适正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双手抱着后颈，一副极度挫败的模样。
沈珒走过去，在沈适对面的小沙发上落座。
感觉到有人来了，沈适猛然抬头，眼睛里蓄满惊恐。
沈珒了解沈适，他哥是个被狮子咬腿都能笑着调侃的人，有什么事儿能让他如此害怕？
沈珒表情沉下来，压低声音问：“出什么事了？”
沈适脸色有一点白，慌忙掩饰：“没，没事。”
“沈适。”沈珒表情严肃，“你是我哥。”
潜台词：别瞒我。
沈适摇头，他不想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让沈珒心烦，他这个哥哥太失败，不是个好榜样。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自己跟宋凝的那段过往，尤其是沈珒。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沈珒的语速不自然加快。
沈适面露茫然，反应了半天说了一句：“你帮不了我。”
沈珒心下一凛，不好的预感像是一道凉气，从他心里向外冒。
沈珒身体前倾，凑近一点询问：“你惹上人命了？”
“嗯？”沈适还没反应过来。
沈珒看他那表情以为自己猜对了，瞬间脑门儿冒汗。
“沈适！”沈珒声音压得很低，“告诉我。”
沈适忽然笑了，开玩笑的语气问：“我要是杀人了，你也会帮我吗？”
沈珒有点摸不着头脑，语气急切：“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誉。”沈适看着沈珒的眼睛，目光真诚地说：“你该是哥哥。”
他弟弟给他擦了太多次屁股，沈适心里愧疚。
沈珒急到额头冒汗，“沈适，你说不说？不说我……”
沈适语气玩味：“你能怎样？”
沈珒愣了一下。
沈适拍拍他的肩膀，“放松，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好的杀什么人啊，你哥我又不是疯子。”
沈珒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半。
精神松懈下来，沈珒追问：“你没杀人干嘛一副要死了的表情？”
“我刚刚的表情那么难看？”
“比吃屎了还难看。”
“滚你丫的，你吃过？”
“你不是吃过？”
“我什么时候吃过？”
“非洲拍动物迁徙，你抹了一脸狮子的粪便。”
“你懂个屁！我那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气味儿。”
“行了。”沈珒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来。“到底什么情况？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